多了,却还是十分利落,“陛下是像孝敬凤君的性子。”年老的内侍官轻轻笑了笑,“孝敬凤君当初为了留着陛下在宫里养,也是和您一样,在栖梧宫门口拖着病体跪了一天一夜,水米不进,最后是先帝拗不过,叫人敲晕了带回步蟾宫的。陛下遗传了孝敬凤君的倔脾气,必然不会让步了。可终究陛下待您没有先帝待孝敬凤君的情分,您呢,服个软,等陛下气消了,再求一求,说不定就成了。” 其实也像先帝。不过竹白没有说出口,今上究竟不爱听人言肖母之语,他也不会触这个霉头。 “竹白公公同我说这些,陛下知道了怕是要罚您了。” “公子多虑了。”竹白从衣襟里掏出一包点心,“法兰切斯卡大人是陛下心腹,他最能揣度陛下心意的,便是再嘴碎,您觉得他真的会让陛下气到罚他那些细碎手段么;奴是栖梧宫的中侍官头领,说句托大的,算得上陛下半个养父。您觉得奴今日是为何被叫来守夜呢。”他没有多言,“等陛下早朝去您便服个软认个错,也好给陛下一个台阶。”中官放了点心便走了,自打了凉扇坐在窗下。 崔简心意微动,扯了身上的披衣来看。没什么特别的,是一件很普通很普通的披风,石青色四合云纹暗花纱制,只有衣扣用了双凤绕珠装饰,点了一颗碧玺。 崔简喉头滞涩,赶紧抓了块点心塞进嘴里,嚼得满嘴糕粉,也顾不得形象,只管不停地往口中塞。 朝阳尚未升起,女帝的銮驾就在殿前备好了。 竹白微微看了他一眼,伺候女帝上了銮驾。 “陛下,陛下!臣侍……”他心下一横,“臣侍错了,臣侍这就回宫,不再扰了陛下烦心。”他一拜到底,等着女帝发话。 “银朱,叫一副软轿送侧君回宫。”女帝不曾回头,懒怠再看他一眼。 暮色四合,宫中道行灯也渐次亮起。 “纯如何必在此等候,虽是夏日里,终究还是有风的。”女帝让长宁扶着下了步辇,虚扶了一把崔简。 他忽然想起来,是在章定十年之后,她才开始叫自己的字“纯如”。 就像她称呼沉相一般。 “臣侍想多看看陛下。”崔简笑着低下头去。 “有何看头呢。”女帝笑不进眼睛里去,她满脑子还是赵殷赵丰实那封折子,后面又批了好些旁的折子来转移注意力也没用,她的火气仍旧消不下去。他赵殷儿子多到可以拿来卖钱是吗!女帝实在越想越气,到了晚膳时分也无法释怀。 “陛下天颜,得见一眼便是福分了,臣侍机会难得,自然也想多看些时候。” “纯如也学着开玩笑了。”她微微勾起嘴角,“到了这个年纪反而越发地滑头起来。”男子触手的腕子骨节分明,细细长长的一截,恰恰好温和地支撑起女帝的笼袖。 “上次陛下说……臣侍像块木头。”崔简轻声道,“臣侍不如法兰切斯卡大人得力,但总该尽力侍奉陛下。” “你和法兰切斯卡比什么。”女帝失笑,“他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儿,成天没规矩的。一个不晓得活了几百几千年的妖精,有什么可比。” “但是陛下爱重他,那便是他的福分了。”崔简抬手打起竹帘,“臣侍是及不上的。” 微微的饭香飘出来,灯火微明,倒比栖梧宫多些人气。女帝打眼看过去,都是些时令小菜,冷盘居多,既不至于夏日里倒了食欲,也不怕凉了又热没了风味。 “纯如比从前细心许多。” “臣侍未出阁的时候不曾学这些,可是进来宫里,总要学着伺候陛下,也……”他扶着女帝坐了,“也想着陛下能多来些时候。”这宫里谁不想讨了女帝的好呢。他偷觑女帝侧颜,她今日来的时候还带着些躁意,现在已软和了许多,想来他做的这些也不算白费了工夫吧。 就像竹白和他说的那样。 “咱们陛下啊,用情至深,崔大人这下害死了赵小将军,陛下大约是不会原谅崔氏的。可是公子也与陛下有十年的情分,您尽管认了错,待陛下冷静下来,气消了,自然便想起来公子的好处了。那时再请陛下流放途中照顾崔老先生一二,也就不至于死于途中了。” 只是她冷静的时候实在太长,虽然后来让父亲活着到了流放地,却终究没再召幸过他。便是偶尔来看一看,也不过坐坐就走了,权当是给他些面子,直到今年。 崔简面上仍留着轻柔的笑意,为女帝布起菜来。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