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不忍,抬手一挥,仍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道:“继续!” 那嗓音中沉着的寡情?,冷得周遭转瞬由夏入了冬,寒得人心也凉彻底了。 霍长歌得这一时喘息,合着南烟的惨叫声,下意识转眸探过?身前?身后,漫天箭雨下,半座御花园早已为鲜血所浸染出一副人间炼狱景象,不由戚然?。 她眼底陡然?似有血光浮动,恍惚瞧见前?世盛夏的辽阳城,到处堆叠了尸体在焚烧,气味腐朽腥臭,遍地跪着人在恸哭哀嚎,浓重的乌烟汹涌翻滚、遮天蔽日,在城内持续盘桓,似一面巨大的令人绝望的招魂幡。 她似又看见深秋的辽阳城,城门已破,玄武军灭,百姓俱亡,到处血流成河,散落一地残肢断骸。 大年初一夜里,连凤举那句“莫伤百姓”,如今看来,也不过?一场笑?话。 她从未误判过?连凤举的绝情?,低估过?他的狠辣,他早已端坐于皇位之上无情?俯瞰世间,欲肆意将?众生玩弄于鼓掌中,没?心了。 躲不过?了,今日之始,便要种下来日北疆的果,姚家古家尽除,连凤举再要做甚么便谁也拦不住了,光阴轮转终要回归那末路去。 霍长歌于那层层叠叠的人墙缝隙间,又留恋似得去眺那玉阶上隐在禁军中的谢昭宁,他不知?何时起,已挪至皇帝与太子间的夹角处,手持长刀微微颤抖,回望她时,眸中温情?敛着遗憾,便如正?西落的夏阳。 跨过?这一步,他们便能回到北地去,只这一步太难走,他们终究要到不了了…… 倏然?,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大地再度震颤,天旋地转中,列阵禁军身形一晃间,破绽尽出;弓手亦难以瞄准,射而不中! 霍长歌眼神陡转锐利,她蛰伏许久,待的便是这一刻! 熟料,谢昭宁似也在等这个时机,竟手中提刀渐起,像是要趁乱架向连凤举颈间! 霍长歌惊骇之下,眸中决绝裹挟歉疚,她前?世便愧对他许多,今生若由他出手,便要彻底赔上他生父谢翱的声名,再无转圜。 霍长歌扣着丝弦的手指稍抬,与赫氏匆忙打了“以身献祭”的暗语,她中指与拇指伸长一并,其余三指稍抬做飞羽状,便是所谓的“凤凰浴火”。 她赌皇帝便是死于她手,谢昭宁助连璋夺位后,亦会妥帖处置她尸首,不至于令她声名外露,累及霍玄与北地三州——到头来,霍长歌便可得圆满,她早已死于庆阳前?朝别院的那场大火之中,从未入得中都来。 这局棋,终要落下最后一子,只她到头来,又要辜负谢昭宁,唯辜负谢昭宁而已。 赫氏已累到疲乏,只凭一口怨气吊着精神,窥见霍长歌指间暗语,眸色一凛露出嗜血模样、精神倏得振奋! 赫氏与身侧那俩舞姬亦打了手势,借霍长歌横舞琵琶放出最后一把天女散花式的银针替她遮掩之机,她十指分往左右腰间利落一抹,指缝间便各挟三支梅花钉,她韧腰再一拧间,霍长歌探指与她腕间加力一震,“咻”一声,内劲裹挟旋转之力,致使六支梅花钉骤然?脱手,角度刁钻得直朝连凤举周身射去! 那六支梅花钉去势极快,两股力道加持下,银光绞着垂落夕照登时飞得眼花缭乱,轨迹竟难以尽数捕捉,连凤举并着身侧禁军一时反应不及,那毒钉便已到眼前?,丽嫔亦正?在此时脚下突然?站立不稳,一副惊惶模样便踉跄朝连凤举合身扑去! 谢昭宁瞥见霍长歌翻转琵琶便与她生了同样念头,心知?她怕要起了协助赫氏弑君的心思?,已不及怪她违誓,只恐此举牵连霍氏,并着肩负忠君的职责,先一步执刀越出队列,抢在那毒钉前?一把拉开丽嫔,旋身横刀飞舞“叮当?”挡去数枚梅花钉。 合着那数声脆响,丽嫔摔在连凤举身旁,袖中金步摇悄然?滑落,掉在玉阶之上。 那银针打的是禁军,梅花钉亦不过?是迷魂阵,非是冲着连凤举而去,封的乃是其周身守卫大穴,阻的是其救援的进途,谢昭宁心道不好,果不其然?,只这一息功夫,霍长歌已掉转琵琶,借银针余威,将?身前?禁军人墙砸出一道裂隙,趁机抓住赫氏腰间缎带,将?她一把掷了出去! 电光火石间,禁军不待反应,便见赫氏已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