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嘉州情况尚算稳定,明湘暂且合上书,揉了揉眉心道:“嘉州采风使动作太慢,已经进了十二月,他怎么才将十月的采风录交上来。” 雪醅会意道:“微臣明日就以郡主的名义传讯申饬嘉州采风使。” 这等事雪醅不知替明湘做过多少次,早做的熟了。明湘也不担心雪醅把握不好其中分寸,点头道:“你做事一向稳妥。” 雪醅唇角一扬,露出个欢欣的笑容来,她抿了抿唇,将唇角的笑意强压下去,道:“多谢郡主夸奖。” 见明湘迟迟没有开口吩咐其他事务,雪醅便道:“夜深了,郡主早些休息,微臣先告退了。” “慢着。”明湘突然开口叫住了她,“你方才进来时,西暖阁的灯熄了吗?” 雪醅想了想,肯定道:“来时西暖阁已经暗了,想来皇上已经歇下。” 明湘沉默片刻。 她乌黑的长睫闪动,眼帘低垂。指节在小几上轻轻敲打,发出笃笃的轻响。 这是湘平郡主思考时惯用的动作。 雪醅屏气凝神,梅酝握绸缎的动作也放轻了。 片刻之后,只听明湘轻轻地、慢慢地道:“去查一查,皇上有没有对哪家的千金曾经显露好感。” 她短暂地停顿一下,又道:“或者哪家的年轻夫人也行。” 雪醅:“……” 梅酝:“……” 雪醅艰难地问:“郡主的意思是?” 明湘淡淡道:“今日提及立后之事时,衡思的态度不对,他能糊弄别人,却糊弄不了我。” 梅酝疑惑道:“郡主是觉得,皇上心中已经有了属意的人选?可皇上为什么不对郡主直说?” 明湘道:“所以我才要雪醅去查京中年轻一辈的夫人们。” 梅酝张大口,愣愣道:“不,不会吧。” 明湘按了按眉心:“不管是不是,本郡主心里总得先有个底,衡思他看似温和好说话,实际上自幼就很有主意,他刻意瞒着,反而让我更加不放心了。” 就像幼年时她和皇帝一起被养在宫中,皇帝那时还是皇太孙,实在幼小,不明白明湘只是他的堂姐,没有资格被称一声皇姐,追在明湘身后皇姐皇姐的唤,无论宫人怎么纠正都不肯改口。 一个称呼尚且如此执着,若是他心有所属,要让他放弃只怕是千难万难,不定会生出多少事端。 雪醅垂首应是,梅酝扁了扁嘴,也没再开口。 她们谁都没质疑明湘会不会想错了——她们这些自幼随侍明湘的人都知道,若说天底下最了解皇帝的人,非湘平郡主莫属。哪怕是先帝地下有灵,孝德帝后复生,都要往后排一排。 明湘身体本就不大好,今日劳心一整天,她此刻松懈下来,只觉得困倦仿佛扑面而来的浪潮,随时都可能将她吞没。梅酝和雪醅服侍她躺下,明湘几乎瞬间就被疲惫攫取了全部精神,她用尽全部力气挣扎着对抗困意,最后补充了一句:“查不出就罢了,千万别惊动衡思。” 雪醅应下,见明湘已经疲倦至极,自觉地起身告退。梅酝吹灭灯烛,也跟着退了出去。 原本纷扬的雪片化作了细雪,在院中积起了厚厚一层,回廊下宫灯的光洒在雪地里,平添了一份朦胧的美感。 梅酝将雪醅一路送到正院门口,直到雪醅对她摆手,才恋恋不舍站住脚,目送着雪醅撑起伞,身影消失在雪夜之中。 她转身往归于漆黑的东暖阁走去,步伐轻快,鹿皮靴子在阶下的雪中留下两行清晰的脚印。 西暖阁外的耳房中,喻和心中那根弦紧绷着,片刻也不敢松懈,听到内室传来响动,终究大着胆子上前推开了西暖阁的门,轻声道:“皇上。” 理应早已睡下的年轻帝王站在窗边,原本紧闭的窗子被他推开了一半,风雪吹入房中,细雪落在皇帝的发顶和睫毛上,一瞬间融化成水,在他鬓发和长睫上凝起了细细的水珠。 皇帝闻声转过头来,他只着雪白的中衣,风卷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