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父王。”她低声喃喃。 从小到大,明湘不知看到过多少次这张熟悉的面容——先帝日常读书休息的御书房里,悬挂着一幅长卷,画中便有这张意气风发的面容。 那是先帝最疼爱的嫡幼子,已故的安王桓永光。 也是湘平郡主桓明湘的父亲。 安王少有将才,驻守边关屡立战功,许多人甚至猜测,有朝一日安王能挥师南下,踏平南齐皇宫,将齐朝并入大晋舆图。然而安王终究没能做到,他在边关归京途中死于南朝刺杀,留下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惊吓伤痛过度以至精神恍惚的王妃,还有襁褓中懵懂的幼女。 安王遇刺,大晋少了一位将才。而对于先帝来说,则是更深的伤痛。他与元配昭贤皇后柳氏鹣鲽情深,共同诞育两位嫡子,长子为东宫太子,幼子则便是安王。 昭贤皇后早逝,先帝便格外优待疼爱一双嫡子。安王身亡后,先帝悲痛不已,追赠安王谥号武安,并将武安王妃和湘平郡主接入宫中照料。 明湘至今还记得,先帝挂在御书房墙上的画卷。 昭贤柳皇后、武安王,以及太子——桓悦登基后,追封太子为孝德皇帝。 即使是九五之尊,也无法跨越死生之间的那道鸿沟。 而死比生,往往来得更加猝不及防。很多时候当意识到危险迫近时,它早已经在头顶投下了巨大的阴影,无论拼命挣扎还是束手待死,都无法逃脱它的牢笼。仿佛既定的命运无法扭转,人力终究难以胜天。 但明湘不信。 她美丽的面容上浮现出恰如其分的思念与恍惚:“皇祖父驾崩时,曾有遗命将皇祖母、皇伯父与父王的画像随葬,这又是哪里来的皇祖父御笔?” 桓悦轻声:“盘点皇祖父私库时,从中发现的,皇祖父生前曾经画了许多幅皇祖母与父皇、武安王叔的画像,除了挂在御书房中的那三幅随葬画像,其余都收在私库中。” 他顿了顿,又道:“我记得皇祖父生前曾赐予皇姐一幅武安王叔的画像,被皇姐供奉在了叔母灵前,所以特意又拣选出一幅带给皇姐。” 明湘将画放回锦盒中:“多谢皇上。” “皇姐与我何须客气。”桓悦微嗔。 明湘转手将锦盒交给琳琅,以袖掩面。片刻后放下手臂时,桓悦已经无法在她那张平静秀雅的面容上找到半点恍惚的神色了。 她又变回了那个八风不动,毫无破绽的湘平郡主。 明湘瞥了一眼安静垂手而立的风曲:“方才我恍惚听见在说些什么?” 不待桓悦开口,风曲道:“回郡主,臣前来恭迎圣驾,皇上问及曹耀宗一案,臣正将曹案调查进度禀报皇上。” 很好,不愧是鸾仪卫统领之首,一句话就解释清楚了前因后果——第一,他之所以越过明湘直接出现在皇帝面前,是因为皇帝驾临,留在郡主府中的风曲必须出来拜见;第二,他刚才说的是曹耀宗一案的最新进度;第三,不是风曲主动要说,而是皇帝发问。 明湘颔首:“原来如此。” 她每日过目的大小政事不知有多少,曹耀宗一案自从交给风曲之后明湘就没再过问。尽管这是刑部尚书亲手递交来的疑案,不过鸾仪卫职责本为抓捕南朝暗探,又有湘平郡主坐镇,因此这件案子对鸾仪卫来说还真不算是大案。 若非本案是明湘亲自交给风曲的,只怕它的级别甚至够不上风曲多问一句。 “那就接着说。”明湘纤白十指松松扣起,目光投向风曲,“我也正想听听。” 作者有话说: 注:芳泽无加,铅华弗御。——《洛神赋》 第9章 “从朕践祚那日起,天下人皆要俯首,唯独皇姐不必。” 鸾仪卫和刑部办案的方式截然不同。 刑部办案,需要经过自上而下一整套完备流程。稍有逾越不当之处,就可能被都察院那帮御史抓住把柄参奏一本。 鸾仪卫则不然,它从诞生之初,即是不受外朝限制,不经六部与大理院管辖,专门从事不足为外人道的密事。 本着密事密办的原则,鸾仪卫办案的手段要灵活粗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