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大晋人士被一同掠走, 因此乌戎王帐下并非没有晋臣。而边境城池人来人往、动荡不安,有些乌戎人长相与晋人不明显,想混进边境小城其实不难。 和南齐相比, 乌戎在朔州行事反而更加便利。 桓悦这几日忙得团团转, 还真没天马行空地想到乌戎身上。他颔首应下:“我午后就召内阁议事。” 他将明湘手中的采风录接过来:“这个就先留下。” 明湘嗯了一声, 似是有话要说,却没有立刻开口,罕见地带了些踌躇之色。 桓悦微感讶异,然而心念一转,顿时猜出了明湘所想。他抬眼静静看着明湘,等她开口。 果然,明湘说:“衡思,我要去镇远关。” 桓悦心想果然如此,也很平静地说:“我不答应。” 明湘揉了揉眉心,正准备打叠言辞继续说服桓悦,只听桓悦问:“只是皇姐打定主意的事,不是我一句不行就能阻拦的,况且这两日皇姐时有出神,我心里担忧,所以皇姐,你可以试着说服我。” 明湘讶然,旋即失笑。 她当然看得出,桓悦这是不想让她生气,所以刻意搬出‘说服他’这个说辞来缓冲。但她沉吟片刻,还是认认真真解释起来:“鸾仪卫这几年在南齐花了很多心思,送进去了几个可用之人,现在是他们发挥作用的时机了,京城距离南朝太远,请示调度都很不便。” 桓悦油盐不进:“这等事也值得皇姐亲自过去?风曲雪醅任何一个人过去都可以,即使他们两个走不开,再挑个可靠机敏的人也不是难事。” “有的决定不是只机敏可靠就能做的。”明湘给他举例子,“比如,几万两、十几万两甚至几十万两的银子洒出去,这个决定,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做呢?” 听到‘几十万两’,饶是桓悦身为帝王,眉心也不由得一跳。他抬起乌黑的眼睫:“你是想效仿秦杀李牧的反间计吗?” 桓悦说的是秦伐赵国时,赵国有名将李牧,秦王于是命人施展反间计,重金贿赂赵王宠臣郭开,使得郭开在赵王面前进言诬陷李牧。李牧因此被杀,而赵国失一大将,最后亡于秦国之手。 明湘低首微笑道:“我不过是胡乱举个例子而已,谁知道呢?” “大司徒会撞柱子的。”桓悦忧愁。 户部尚书王知精打细算,愁的头发花白,从国库里掏钱就像是割他身上的肉。 明湘莞尔。 桓悦摇头不语,显然这一个理由并不足以说服他。 于是明湘继续道:“其二,是定国公为南伐主帅,只有我亲自过去对他表示支持,才最使人信服。同样,也只有我过去,军中才不容易生出乱子,毕竟武安王旧部不少,而他又只留下一个女儿。” 她的眼底毫无情绪,只平淡道:“我空占了一个武安王独女的名头,这么多年来享受了武安王的遗泽,没道理半点责任都不承担。” 桓悦哑然。 不等他开口,明湘接着说:“第三,是出于我自己的一点私心。” 她望向桓悦,终于从那幅波澜不惊的面具背后露出一点哀婉伤神的神色。刹那间桓悦心头一软,什么都顾不得想,探手过去握住明湘的手。 “我很怕。”明湘说。 她右手被桓悦握在掌心中,而左手缓缓抬起,按在了锁骨下方。 桓悦刹那间就明白了明湘害怕的是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明湘的锁骨下方,仿佛隔着光滑名贵的绸缎,看见了那片雪白肌肤上绽开的血红睡莲。 除了元月初一那个动荡的夜晚,桓悦看见过一次明湘锁骨下方的睡莲,其实后来明湘还给他看过一次,当然那是在床笫之间情热之时。 只需要一点烈酒,那朵血红的睡莲就会显现出来。 这是采莲司用以控制她们母女的手段,柳饮冰曾经以烧红的炭烫伤了自己,试图将这朵睡莲从身体上抹去,然而皮肉烧出了斑驳丑陋的疤痕,那朵睡莲却依旧顽固地从疤痕下再度浮现,一如采莲司对她们母女的控制。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