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鬼打捞,已经三日有余。 赫连筝还顶着个瓜皮脑袋的时候, 两个老头答应,只要她乖乖听话, 会为她寻来一具最完美最合适的肉身。 后来才知道,原是杀生的肉身。 那石妖脑子里也并不是只有吃睡抠, 当时就反驳道:“水里有坏东西, 牙齿很厉害, 我来的时候,把我的裙子都啃坏了,杀生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阿筝,人家要穿新衣服嘛, 你好久没给人家买新衣服了……” 右护法狡辩说杀生有句龙血脉, 是共工氏后人, 肉身坚硬如钢浇铁铸, 必然完好无损。 小石妖不服,四界之内, 不会有人比她更结实,右护法不屑一顾,小石妖讨得新衣裳, 又同右护法打赌, 谁输了就跪在地上给赢家当一天坐骑。 这时,赫连筝和段明殊远远站在岸边,见河面大船上忽然爆发出一串大笑和一声惨嚎。 那笑声甜脆如梨, 那哭声苍老悲戚, 还伴随着“嗬嗬”的气音。 “赢了啊。”赫连筝既欣慰, 又失望。 欣慰她的小妻子不用给人当马骑,失望的自然是杀生肉身不堪用。 那个如火般热烈张扬的红发女子,永远留在了人们记忆中。 对于杀生,赫连筝始终把她当作另一个人,是她又不是她,可以同时存在,却不可相见的另一个自己。 船靠岸,小石妖跳下地,翩飞的蝴蝶般扑来,赫连筝张开手臂,将她纳入怀中。 她欢呼:“找到啦!杀生找到了!右护法要给我当马骑,哈哈哈哈——” 经万髑杖证实,打捞上来的残骸,确是杀生无误。 赫连筝上前,伸手拨弄,见残破的锦袍包裹森森白骨,裹缠着青绿的水苔水草乱七八糟摊在渔网里,比瓜皮脑袋和柴火棒子也好不了多少。 “这就是你们说的,最合适最完美的肉身。”赫连筝搓了个水团洗手,那石妖半依偎在她怀里,也举着两只小手要洗。 段明殊嫌弃地皱眉,蹲下身查看,“她这身衣裳是件防护法器,灵气虽已十分微弱,若非如此,骨头架子恐怕早散了。” 左护法陪着笑脸,“倒也不是有意欺瞒,祭司大人在族人心中,确实一直都是最为神武英勇的存在……依我看呐,大人如今这具肉身,比原来要好很多呢,人的体质最合天道,也最易修炼,不然那些妖魔鬼怪,都以修炼成人为目标。大人,你说是吧?” 赫连筝懒得多费口舌,“罢了,将尸骨运回杀生殿。” 右护法趁机要溜,小石妖离弦之箭般窜出,揪住他后衣领子,“想跑?” 如此,便见幽鬼一族德高望重的年迈右护法跪趴在地,一年轻貌美女子盘膝坐在他背上,举着小竹条喊“驾”,时不时还往嘴里塞把蛋黄炒米。 小石妖骑着右护法招摇过市,赫连筝远望她背影,喃喃道:“能一直这样高兴就好了。” 河畔,脚下腐土松软,衣摆扫过花朵嫩蕊,赫连筝转身,与她渐行渐远,“差不多了,该干正事了。” 段明殊亦步亦趋,“还去哪儿?” “你不用做事?”赫连筝转身,“回铺子去,该开门做生意了,左护法会协助你。” 说罢,身形一闪,眨眼已至百丈外。 段明殊原地站了片刻,直至那抹清白的影子彻底消失不见。 幽鬼旧王都往东约百里,便是上古时共工氏葬身之地,古神坟茔,秽气冲天,不知是哪位高人,在深坑四周布下百十来个聚风法阵,将其中源源不断冒出的黑秽之气,拧成了一股麻绳,扭动着直直朝天而去。 在晦暗赤红的天幕下,依稀有个白色的小点,那小点便是遥远的人间界了。 赫连筝在东南角一块阵石上发现了龙飞凤舞的两个血色大字——杀生。 她脑子中浮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