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维最后还是站起身,往外面走去,收拾王氏所引起的烂摊子。 他是武将,身形原本就异常高大,在如血的残阳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往外走动的时候,影子摇摇晃晃将身后的王氏完全罩住。 在远去时,王氏不由地伸出手,略略挡了挡额前的光亮,红唇翕动最后还是没有问出那一句,“倘若没有唐念慈,他们会不会有可能真的做一对真正相敬如宾的夫妇?” 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 她抬头朝着外面望去。 透过四四方方的围院,她能看见云彩相叠,橙黄橘红混在一起,像是稚嫩童子不小心打翻了水彩颜料,没有任何细心雕琢,美得质朴,美得古拙,美得带上了自由的禅意。 很久很久,她都没有静下心看过这么美的夕阳。 所以呀,那句“我不是被逼着嫁到安王府”没说出来,也不算是什么遗憾吧。 王氏心情很好地想。 —— 姜若今天被吓到,没敢睡着,而是准备等顾淮安回来,商议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她撑到眼皮子都开始上下打架的时候,顾淮安才带着一身的冷露匆匆赶了回来,开口就丢下一个不啻于炸药的消息。 “王氏没了。” 她猛然睁开眼,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消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是自我了断的。”顾淮安眉眼锋利,下颌紧绷成一条直线,沉声说出自己的猜测,“她应该是得了王家的指示,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遭,不知什么时候在屋子里藏了毒药。还是方嬷嬷先发现的,那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了。” 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顾淮安见她害怕,原本不想在这时候告诉她消息,可实在是后面要处理的事太多。 王氏倘若没死,在外养小馆就养了,至多就是和离,两家人一起在风口浪尖上被议论。可偏偏她的事才被暴露,后脚她就在安王府出了事,只怕所有人都要以为是安王在盛怒之下动了手,错手杀了人。 这是有的掰扯的事,后面还有更多。比方说王氏的葬礼怎么办,要葬在什么地方,作为继子的他是否要守孝。按照常理来说,王氏也是他的母亲,王氏离世他也要守上一年。即使出了那档子事,可王氏死在和离之前,他若是不守多的是文臣攻讦。 现在京城一天一个变化,真要是受上一年,黄花菜都凉完了。 不得不说,王家是真的狠,培养这么多年的嫡系说舍就舍,真就打得他措手不及。 所以有些事,他还必须要跟着处理,匆匆和姜若说了一个大概,让她心里好有一个底,“这几日府上会经常来人,人多嘈杂,你让听松院的人守好院门,旁的一概不要理会。你就算是不出去,只在院子里呆着,也让墨竹和马嬷嬷一直跟着,防止有什么意外。至于其他,我会让长乐留下来,有事让他去通传。” 姜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点头,认真记下来。 时间紧急,按照常理来说,他交代完事情之后就应该要到前院去帮着拿出一个章程来。可他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心中生出许许多多的愧疚之意来。 她原本就生得纤细,月份大了之后肚子逐渐鼓胀,隆起了弧度,也越发显得柔弱。孩子是他们共同的孩子,他这个时候就应该在她身边守着,共同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但是他没有做到这一点,不管有什么理由,他于姜若总是亏欠的。 姜若见他还没有离开,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他。 男人的身量很高,烛光从他的肩膀上钻过来。透过光线,她能够看见男人凸起的喉结。带有棱角的喉结上下滚动,再往上便是线条流畅的下颌线,然后她就正好撞入到男人的视线当中去。 他的凤眼矜贵又凌厉,许是隐匿在阴影当中,眸色格外深沉,蕴藏着许多她看不清楚的情绪。 “怎么了?”她紧张道。 顾淮安长长吐出一口气,将那些无用的愧疚强压下去。理智告诉他,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在她生产之前,将所有隐藏的风险扼杀在摇篮里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