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子,已然出类拔萃,再没更好的苗子能叫他再亲手去栽培。 在这个家里,沈弗峥是能把一碗水端平的人,哪怕和沈禾之闹得不愉快,也不会薄待她的儿子。 但沈秉林不是,他一贯偏心得众目昭彰。 几十年云谲波诡,为他殉道的,不计其数,他唯独记一个两袖清风的章载年。 他的孙辈里,他最喜欢的也是有几分像章载年的沈弗峥。 提到小鱼,蒋骓眸色微沉,他怀疑厨房今天没把鱼腹处理干净,好生生一块鲜嫩鱼肉,回味居然发苦发腥,叫他声塞喉舌。 旁边的沈禾之乐见老爷子惦记蒋骓,殷勤替沈秉林布了菜,笑说:“十八岁成人礼一并定的婚,是好些年了。” 沈秉林略略回忆说:“那小姑娘瞧着很讨喜,与你也般配,能定下来就该定下来了,省得家里操心。” 蒋骓听明白了,这是拿他点沈弗峥呢。 他都能听明白的事,在场不会有不懂的,沈禾之立即应着,话里有话:“小鱼和蒋骓都是懂事的好孩子,门当户对,我们也没什么可操心的。” 沈秉林微微点头,说小鱼的父亲就这两年还要往上走,以后的确能帮上蒋骓不少,好马要配好鞍,才走得快,走得远。 “红顶商人做到这个份上,很可以了。” 桌上刚刚鼓涨起来的话兴,还没来得及往沈弗峥身上引去,沈秉林这句话,好似一根针,敏感地刺破热胀的水泡。 红顶商人,小鱼的父亲是,章载年也曾经是。 饭后,先是沈弗峥的父亲沈承之和沈禾之兄妹俩去了老爷子书房一趟。 蒋骓和沈弗峥在偏厅下棋,蒋骓已经连输两局,心不静,隔着庭院里映着葳蕤花木的寥寥灯火,往另一侧书房必经的走廊上看人出来没有。 等沈弗峥落子,蒋骓回头一看,棋面死局已定。 他攥着手心两颗快要生热的黑子,目光从回天乏术的棋局上,看向执白的沈弗峥,一派平静,似夜里无波的井。 稍后,廊上有人影走动。 门口有人来唤,老爷子叫沈弗峥过去一趟。 桌上两盏未动的茶,看样子刚刚书房里聊天的内容不太轻松,他的父亲和小姑姑连水都没喝一口。 那幅“饮冰肃事,怀火毕命”挂在书桌正当前,沈秉林穿一件黄玉色的绸料唐装,手中运一笔饱墨,在案前写字。 地上弃了两张长卷,可能刚刚沈承之兄妹俩来时,他便如此。 怪道连茶都没敢喝一口。 一言不当,叫老爷子笔墨搁置,便是错处。 沈弗峥经过那两张废卷,猜想它们的由来,走近了,喊了一声爷爷。 沈秉林没抬头,只出声,叫沈弗峥过来看看这幅字怎么样。 “遒丽有余,灵动不足,像——” 他略思忖时,沈秉林侧看过来,他便迎着那种浮于表面的敦雅目光,领教其中无需狂澜作配的深坠,毫无怯惧,点评的话声淡淡续上。 “像被囚住拳爪的老鹤。” 沈秉林闻声开怀,笑容深长却有些意味不明,手背敲了敲桌面,道:“人总是要老的,可你父亲你姑姑,他们的拳爪,离老还远着呐,你从小,我就教你,兴旺离不开一个和字,这‘和’字里有半个‘利’字,利来利往才是最长久稳定的和气,手里的线要多,这幕布后的皮影小人才能舞得好看,你这次做得很好,用你二伯来制衡你父亲,你二伯明年回京任职,你以后的路还会更好走。”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