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绒转身入了帐篷,封暄跟在她身后,他戴着头盔,进帐子时都要低下头。 木恒还在帐篷里,打头一看,就被座黑色的山占满了视线。 这身重甲把封暄的身形衬得高大,完完全全堵住了帐帘,肩头往两边撑开,好似战地的漆夜和凝重全部被这一肩顶住。 他一入内便把头盔摘下了,黑甲和他浓烈的眉眼互相映衬,神情寒削,整个人充满铁铮铮的攻击性,那眼睛,撂过来就让人不自觉腿软。 木恒知道这是谁了,北昭太子。 封暄一入内就要卸甲,这战甲重,有人搭把手是最好的,他解了搭扣,刚抬起手,就见帐篷里坐着个年轻人,脸上有血污,一双眼睛和鹰隼般锐利。 封暄的目光往他的手臂和肩膀走了一圈,回想起山林里那些被一击毙命的弓箭手,知道木恒的本事在哪儿了。 嫩崽,封暄没把他当回事。 “这场子不对。”封暄稍抬起手,边说边往司绒那看。 司绒慢条斯理地弯身,在桌案前就着烛火拟册子,对他的暗示熟视无睹,不过就着他的话想得深了些,说:“而且,哥哥也没有回来,你有什么发现?” 公主不搭理他,但一旁的小兵不能不动,他不知道这位是谁,但知道那惊天动地的一箭是这人射的,想到这里,小兵立刻颠颠地上前,替太子殿下把甲卸了。 封暄活动筋骨,时间不多,他只把结论和司绒说了:“对方只有一波猛攻的势头,没有后继。” “嗯?”司绒搁下笔,等墨迹干透,望向墙上挂着的地图,“这是声东击西,要我们自乱阵脚,无暇他顾。” “你说他们想击哪儿?”封暄穿起自个儿的外袍,束好护腕,好像是刚卸下战甲又要启程出发的模样。 司绒捏着册子,从桌子后走出来,站在军事图跟前,手指头点在四营的位置,顿了顿,而后一路下滑,点在四营底下一片硕大的草原,神色冷郁:“哈赤草原。” “你把哈赤草原的青云军往北调了,那里还剩多少驻兵?”司绒立刻转头问封暄。 “青云军的推进通常是以半个营地为起拔点,还有半个营。”封暄往司绒身边走,找她的水囊,熟手地顶开水囊口,递过去。 “和阿悍尔驻军加在一起,只有三万人,不够。”司绒哪儿有心思喝药茶,她凝目看地图,快速分析着军情。 句桑追出防御线,但是他没有回来,是因为他知道消息南北通传,司绒一定会带兵到四营回防,她绝不会闷声挨打,只要一打出防御线,句桑能发现的不对,司绒同样会发现,那么敌方“声东击西”的计谋就会暴露无遗。 而句桑离开的时间越长,就说明他们遇到的敌军越难缠,他需要支援,哈赤草原也需要支援。 “放心,来阿悍尔之前,翼城调了五万兵马就扎在哈赤草原南部,”封暄点点哈赤草原南侧,“只要对方敢来,那就让他们和青云军玩一把。” 封暄说这话时,犹如一柄出鞘的剑,寒芒刹那间涌动在这方小小的帐篷。 木恒率先感受到这股压制力,他感到头皮发麻,刚要起来,迎面抛来一枚令牌,他赶忙抬手接了,便听到司绒冷淡又果决的声音:“木恒,传令下去,速战速决,对方没有援兵,他们踏过了阿悍尔的防御线,那么,就永远留下来,填阿悍尔倒塌的城墙吧,犯我阿悍尔者,都要付出代价。” “是!”木恒的伤口发热,那是一股被激起的战意。 “木恒。”司绒的声音轻柔下来,她微微仰头看阿悍尔全域图。 木恒攥着令牌,看她的侧脸,应一声。 “今日的猛攻只是对方的试探,你怕了吗?” “怕个蛋!”木恒是阿悍尔最出色的神弓手,他有绝对的自信,和坚定的信仰,他什么也不怕。 “那好,”司绒倏地回头,“这里不是你的战场,阿悍尔的弓骑兵不该缩在这山疙瘩下挨打,铁蹄要碾碎来犯者的骨头,长刀将贯入来犯者的胸膛,你的弓箭,还要为阿悍尔射杀敌方的将领,木恒,等五万双骑归来,你的战场就是哈赤草原。” 她的声音踩在战鼓落点的重节奏上,化作另一种凶猛的信念,顷刻间灌满了木恒的胸口,少年人的心性势可撼天,他心里最后一点儿犹豫不安也被荡尽了。 “双骑归来,战!” 木恒几步上前,和司绒勾着手肘,碰了个肩,两人相视一笑,那里有儿时的情谊,也有我们终于长大,要一道扛起阿悍尔天空的信心。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