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就算好的了。 所以他在这儿蹲了半天,一个桃子也没卖出去。 不知脸上的疤痕阻碍了他的神色,还是天生淡然,他看起来丝毫不着急,更没有如其他小商贩一样吆喝买卖,反而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生怕别人注意到他似的。 忽听有人喊:“来了来了!” 人群忽地围了上去,卖桃的男人也迅速站起来,篮子也顾不上拿,七挤八挤,就挤到人群最前面。他冲得猛,踩了脚,撞了胳膊,引起几人一连串的抱怨。 他低低道了声对不起,声音温润悦耳,和他令人不适的容貌完全不匹配。 三声锣响,若干差役押着一个男人走上刑场,右胳膊肘以下的袖子空空荡荡的,正是被夺爵的定国公宋义。 他是个身材魁梧的武将,在诏狱关了近一年半,已是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瘦得只剩个骨头架子,与其说是押上来,不如说是一路被拖了上来。 “老爷——”人群中蓦地响起一声凄厉的痛号,郑氏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挣扎着,喘息着,跪着,爬着,干枯如树枝一样的手指直直向前抓着。 “冤枉!冤枉啊!”郑氏以头抢地,声嘶力竭哭喊着,“我们宋家没有谋逆,我们宋家到底做错什么了,竟落得如此下场!奸臣当道,忠臣蒙冤,天理何在!” 宋义睁开浑浊无神的眼睛,仔细辨认一番才认出她是谁,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出口的也只有一声叹息。 “这是法场,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差官指挥着顺天府的衙役,“给我拿鞭子使劲抽,没把你抓起来砍头就是皇上天大的恩赐了,还敢口出妄言混淆视听?宋家冤枉,呵,结党营私、暗通瓦剌、刺杀朝臣、豢养私兵,单拎出哪一条来都够抄斩全家的。” 说话间,衙役的鞭子雨点般落在郑氏身上,抽得她是浑身是血,惨叫连连,满地打滚。 人群里有胆小心软的,已悄悄转过了头。 方才那个卖毛桃的男子,也不忍再看,低头擦擦眼角,终于耐不住,上前求情,“她都快不行了,官爷们就当做善事,饶了她吧。” 因没人敢出声,他这一声就显得格外突兀。 差官狐疑地打量他两眼,拿起旁边的海捕文书,仔细比对上面宋南一的画像,看了半天觉得不像,便轰苍蝇似地摆手,“哪儿来的乡巴佬,懂个屁,滚滚滚,再胡咧咧把你也抓起来。” 郑氏本就生了重病,全凭一口气撑着,才捱到刑场,一通鞭子下来已然撑不住了。她听那男子的声音十分耳熟,但再也没力气抬头看一眼。 便听炮响三声,已是午时三刻,此时阳气最盛,阴气最弱,正是死了连鬼也做不成的时刻。 “时辰已到,验明正身,即刻行刑!”差官扔下一根令签。 刽子手极为熟练地往鬼头刀上喷了口酒,挥刀斜看下去,旋即向后闪身离开,宋义的人头滴溜溜直滚出去,鲜血从腔子里利箭般喷射而出,顷刻之间已是了事。 “老爷……”郑氏白亮亮的眼睛直直盯着宋义的脑袋,猛地吐出口血,身体挛缩两下,头一歪,不动了。 “有人收尸没有?”差官按惯例问了一嗓子。 无人应答。 差官看看地上的两具尸首,“扔到乱坟岗随便埋了。” 热闹瞧完,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那个卖毛桃的男子也不见了,只有杂役提着水桶拿着扫把,哗哗刷着断头台上的血渍。 后来他也走了,几只苍蝇嗡嗡飞过来,落在尚有血腥味的地上。 当晚,乱坟岗多了一个坟头,卖毛桃的男子跪在坟前,且哭且叩头。 “父亲,母亲,儿子一定会给你们报仇的,儿子一定会杀死高晟……一定!” 宋南一伸手摸上脸上的疤痕,真好,没人认得出他,不枉他用火把烧伤了自己的脸。 叶向晚也真是没用,刺杀高晟的死士居然还留了活口,没熬过诏狱审讯的手段,把叶向晚招了出来。叶家为了自保,舍弃了叶向晚,言明她被男人迷晕了头,一切都是她个人行为,与叶家无关。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