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伪造的证据都指向他,纵使朝术有八百张嘴都辩解不了。 半大少年也是首次遇上这种状况,六神无主,脸色一点一点地白了。 宫中的人哪里不知道安公公使的这些小伎俩,不过一个是低等小太监,一个是娘娘身边最贴身的大太监,明眼人一看就清楚不能得罪谁。 嬷嬷冷下了脸:“小朝子,做错了事就得认罪!从实招来还能宽恕你几分,死犟着不认,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朝术自然得否认,本就不是他的错,为何要被拉下去当替死鬼。 他急得满身是汗,语无伦次:“不是……真的不是我,那时我在做洒扫的活计,怎能接触到娘娘的膳食!” “小明子能做作证的,他当时……” 朝术忽然止住了声音,就像被人狠狠扼住了脖子。 安公公用阴冷的眼神盯着他看,同行一块洒扫的小太监默默挪开了视线,对方压根就不会为他作证。 胳膊拧不过大腿,没人会开口为他说话,全都是冷眼看着他。 朝术的血一寸寸地凉了下去,早就知道这宫中人人都是利己的,人人都是自私的,他为何还会有期待? “真的不是我……”一字一句就像杜鹃啼血,从喉咙里挤出来般。 婕妤轻轻拧着眉,食指点着太阳穴,不耐地摆手:“好了,还狡辩什么,拉下去吧。” 朝术黑漆漆的眸子抬眼一瞥,顿时如坠寒窖—— 她知道……婕妤分明就知道这事不是自己所为!! 怨不得那忠于婕妤的嬷嬷会一心向着安百山,原来是主子指使啊。 一切都有迹可循。 被拖下去之前,他还听见婕妤揉着眉心警告安百山,似乎又说了什么。 安百山脸色立马变得诚惶诚恐,谄媚地对着婕妤讨好地笑,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想来必定又是些讨喜的话。 婕妤被他哄得眉开眼笑,浅浅拧着的眉松开了。 真好啊,原来像他们这样底层的人物,要向上爬,就得舍下面皮,腆着脸去舔主子的鞋。 得豁出去了,跪下来,永远弯着腰颔首低眉,温顺讨好。 要用尽千方百计讨主子欢喜。 可惜他醒悟得太晚,被拖入内务府中专管惩处的慎刑廷中,取两寸厚五尺长的板子杖责臀部十下。 这下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那慎刑廷的行刑之人铁面无私,断不会因为他年纪小就放过他。 朝术被打得筋骨皆断、血肉模糊,一开始还觉得剧痛无比,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之后完全麻木——被打到失去感觉。 十下。 一下不少,一下不多。 朝术疑心自己的腰部及以下都要彻底废了。 以后回去也上不了好药,这伤定然是落下了。 爬不起来,连活都不能干。 无异于废人。 谁会愿意养着一个废人? 行完刑之后,也无人来把他带回去。 慎刑廷里面每日进来的人不说有几十,也有七八个,哪能让他占了地儿。 来了两个臂力不凡的太监,把他一抬,扔在了宫口,等着宣春宫的人来带走。 这地儿偏远,平日里宫人躲着走都来不及,谁能见到他。 他什么都不是,他连活下去都像是在奢望。 阴冷冷的天,他趴在地上,像是一滩烂泥,人人嫌恶。 太苦了,太累了。 在吃人的宫殿里,他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哪怕活得再小心也有人对你满是恶意,恨不能将你推入深渊,好让你万劫不复。 这就是深宫,一旦进来了,就得做好死无全尸的准备。 细瘦苍白的手指逐渐收紧,指腹蹭过粗粝的石板面,道道血痕蜿蜒在上面。几日后经那风吹雨淋,一切痕迹又都消失。 朝术眼中的光明明灭灭,一切又归于黯淡。 正待朝术心如死灰之时,他的视野中突然闯入一双纯白的翘头靴,鞋面祥云锦纹隐隐浮动。 朝术的第一想法是净,比他那日日擦拭的婕妤桌上摆放的白玉瓷瓶还要净,不染尘埃,就是那枝头的梨花、初春的新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