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盛夏相当热烈,李冬青完成了书目翻译,刊登了两篇论文综述,无意间还收到姜好远在奥地利送来的橄榄枝——加森·穆齐尔·冯的新小说翻译。原文才读了一半,她便立马回复姜好:【这个请一定留给我翻译!】 加森·穆齐尔·冯,奥地利作家,今年年初刚发表一部名为《蝶变》的中篇小说,在德语文学圈中反响极好。文艺圈中早有人想要自主译稿出版,但因为版权一直谈不下来,拖延着拖延着,热度也就渐渐淡了。 李冬青从没想过能得到这样的机会,就连姜好自己都觉得是一场奇遇。一次偶然的音乐会,两人的共友就撺掇起来这次文化交流,阴差阳错成就一次合作。 加森本人有些固执,极度追求准确性与语言美感。之前来谈版权的几位所带来的样稿都不符合他对自己文章的要求,此次姜好也只是博得一个机会,她没告诉李冬青,其实她自己也递交了样稿,一份中译德诗稿,一份德译中原文段落稿。 加森的妻子是台湾人,读完后赞不绝口,加森本人也很喜爱。而收到李冬青的样稿之后,他们俩还是选择了李冬青的。姜好明白,翻译讲究风格,也讲究缘分。李冬青如今译稿愈发纯熟,理所当然该得到青睐。 她恭贺她得到机会,当冬青问起她何时回来,她说:“再等等吧!还想再转转!” 作为当下德语世界的热门作家,加森这本《蝶变》极致艳丽诡谲,可谓是颠覆了他从前那种克制而冷静的风格。 蝶变,指的是像毛毛虫等变态发育的昆虫,在茧中经历一个不食不喝的阶段而变形为成虫的过程。过程相当之痛苦,没有蝶变成功的昆虫不在少数。 这个故事其实很简单,一个强行被送往战场的中世纪没落公爵,被炮轰后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软体昆虫,被士兵带回去给教皇观赏,成为圣物又沦为邪物,最后在猎巫的火焰下被烧成一具干尸,暴雨冲刷后他变回公爵,围观的所有人都变成了昆虫。 【科莫公爵凝视着恐慌的人类,再也发不出恶笑。他知道,下一束磷火来临之时,又是一场蝶变。】 李冬青合上书页,长吁一口气。 文学翻译一行,本就是为爱发电,多的是兼职补贴。而这种想象力奇绝的故事翻译起来难度很大,就像译者的功力再深厚,读卡尔维诺也总会少点意味。更何况,她经验颇浅,上一本也没得到什么反馈。接下这个活儿,可以说是自找罪受。 可她也明白,有挑战才有新的进步,人有时候就是得逼一逼自己。 李冬青觉得自己好像武侠小说里初出茅庐又好高骛远,仗着自己学了点功夫就四处下战帖的小莽夫,不知天高地厚。林敢说,黄蓉不也爱折腾吗,最后也成了丐帮帮主啊! 他的比方倒是很恰当,可冬青想,我又不如黄蓉家学深厚。她习惯从笔译找感觉,林敢翻着那本原文书,看看她空白的纸张:“你要是最后当不了帮主,我也还在桃花岛等着你呢!你又不吃饭,养你不费钱!” 说得倒是情深义重,可李冬青一下就听出来了:“抬举自己是黄老邪呢!少占我便宜!”她拿起钢笔揭了笔帽,“你不用担心那么多,我肯定会尽力做好的!”挑着眉,异常自信。 一整个夏末,她除了论文就是在忙这个小说,林敢端茶送水,莫皓霖知道了,气不打一处来:“你是铁了心要给人家做保姆啊!” 林敢说:“那有什么不好?” 他就喜欢她那么专心致志地做她喜欢的事情,累了乏了就找他宣泄诉苦,或是轻轻地撒娇求爱,他想让自己成为她可以依靠的人。 古话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可林敢知道自己对她的爱来自她的创造力和生命力,如果不是有幸见过她死磕论文的韧劲,或许他在英国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早就放弃了。那个独有的像冬青树一样的“劲儿”,就是他爱她的开端。 莫皓霖本来是想找个地方宣泄,无意又碰见兄弟跌价的模样:“你真是没救了。” 莫家旗袍在过去一年赚足了风头,如今的订单量已经饱和,家里头正商量着收两个学徒,他从丁蕙如那儿联系到两个家境困苦的绣娘,结果刚送过去就被奶奶给打回来,说是刺绣和量体裁衣是两码事,下一秒就听见母亲说,奶奶打算收下表哥送去的那两个远亲。 家族企业封闭,经营方向全依仗掌门人。奶奶固执地偏爱表哥,他没有办法,只能想想别的法子。 传统大家族的特点就是,一丁点家产能争得你死我活,谁都想分一杯羹。林敢见过那个固执地老太太,多少也了解一点:“你奶奶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