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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谢执:“……不劳少爷费心,谢执睡相好得很!”

    他心中生烦,眼前又什么都瞧不见,此刻连觉都睡不安稳,情绪更坏,不由得蹙起眉,抬手便将周潋的手掌甩开。

    “少爷可否叫我清静一会儿?”

    那只手又攀了上来,这回没有牵住,只是很轻地在他的指尖上碰了碰,虚虚攥住。

    “不好。”

    这人!

    谢执正要发作,蓦地,又听到周潋声音很低地开口。

    “叫我牵一会儿。”

    “我怕一不留神,就再也找不见你了。”

    指尖触到的热度分明,仿佛连那一小片皮肉也被灼烫着,谢执僵硬地偏过头,指尖很小幅度地动了动,犹疑再三,最终没再收回来。

    “少爷多虑了。”

    他背转过身,眼睛紧紧闭着,瞳仁抿得发疼,又酸又胀,黝黑眼睫湿成一簇簇。

    “我一个瞎子,还能到哪儿去?”

    掌心里的伤处被他抵着,按进去,尖锐的疼痛撕扯着,一点点唤醒他的清明。

    指尖带一点濡湿触感,大约是出了血,他沉默着,泄了气一般地松开手。

    周潋扳过他的肩头,迫着,叫他面朝自己。

    “大夫都还未下过定论呢,你倒急着先将名头揽下了。”

    他拿手指去撩他濡湿的长睫,假作玩笑,“怎么,阿执是预备着拿假伤情,去京中换笔抚恤银子?”

    这玩笑实在拙劣,且半分不好笑,怕是周少爷此生讲过最糟糕的笑话。

    叫谢执听着,都替他难受。

    掌心的疼痛一阵阵袭来,细密的,钢针一般,在脑中挣扎拉扯。

    “周潋,”

    他从未这般平静地唤过他的名字。

    “你不必对我心存愧意。”

    “我此行儋州,是奉命行事。”

    “而今受伤,也是我自己不当心的缘故。”

    “若来日这双眼当真瞎了,再用不得,那也同你无关。”

    谢执睁着眼,眨也不眨,直到眼瞳酸胀,视野中却仍是一片漆黑,连半点虚无的影儿都窥不得。

    身前人同他不过数寸,呼吸起伏,皆有所感。

    可他什么都瞧不见。

    谢执停顿片刻,轻笑一声,再开口时,言辞冷冽锋利,再无半点犹疑。

    “总归,又不是为你瞎的。”

    伤口戳破了皮肉,鲜血淋漓地摊在明面上,扎进人眼中,再无遮掩。

    一点疼而已——谢执想——又不是断手断脚,叫人剖开了胸膛,

    只要忍一忍,就会慢慢过去得。

    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一切都会过去。

    身前的人很安静。

    似乎从他说第一句话起,周潋就再未开过口。

    他在做什么?

    或者说,预备做什么?

    若不是右手指尖仍叫人握着,谢执几乎错觉这人已经离开了。

    他为什么不说话?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安静叫谢执感到烦躁,声音成了他如今唯一感知外物的来源。

    在他几乎要忍不住再次开口时,身边人终于有了动作。

    一个温热的、很轻的吻落在了眼睑上。

    “谢执,”他听到那人问,“你为什么哭?”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话,”

    “那么,为什么还要哭?”

    云雾似的长睫湿漉漉地垂落着,细密地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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