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被杀死,但对穷困的村人来说受伤也是天大的灾难,尤其是作为家里的主力,再加上被抢走了一半的积蓄,老老小小能不能熬到开春还未可知。 冬夜森寒,无人能够入睡。 村口的一家亮着油灯,一个年轻女子捧着碗进来,室内坐着一个老妪,床上还躺着一人。 “娘。”女子轻声说,鼻音浓浓,“药熬好了。” 老妪起身走到床边,唤声:“阿水,吃药了。” 床上躺着一个男人,面向内不动,只闷声说:“多谢大娘,不用吃药,我没事。” 老妪叹气:“怎能不吃药,你本就重伤,适才又被打了,可不能大意。” “那些贼……”男人猛地转过来,一双眼在灯下难掩怒火。 “我知道你想要救护乡亲,但真不能跟他们打啊。”老妪劝道,“他们只是要抢东西,要是惹恼了,他们会杀人的。” “阿水大哥你别担心。”女子说,“官兵已经来查了,听说还是朝廷下的命令,那群墨徒罪大恶极,一定不得好死。” 男人撑着身子,一双眼满是怒火:“他们不是……” 话到嘴边又咽下,不知道是无力还是怎么了,人也倒回去。 老妪和女子忙搀扶询问,男人闭着眼平复几口气。 “好。”他说,“我吃药。” 老妪和女子松口气,给男人喂了药,女子让老妪歇息,自己则守在这边。 说是歇息,也就是在屋子里另一边搭了板子,老妪自去躺下,年纪大了,再加上惊吓,疲惫不堪很快睡去。 女子坐在火盆前,借着油灯缝补鞋袜。 “春桃姑娘。”床上的男人忽然轻声唤。 女子忙放下针线,过去问:“阿水大哥哪里不舒服?” 男人躺在床上说:“你和大娘救了我,我尚未能报答你们……” “不用报答,那时候你躺在河滩上,谁见了都要救的,这是人之常情。”女子轻声说。 男人默然一刻。 “我尚未能报答你们,现在还要麻烦你。”他说,“还可能给你带来危险。” 女子看着床上的男人,虽然形容憔悴,好无血色,但一双眼还是有着与常人不同的锐利。 她攥了攥手,说:“你说。” …… …… 出了正月,寒风依旧似刀。 一大早的城镇里没有几个人,行人都裹紧了衣袍,一个裹着头巾的乡下村姑更是缩在墙角,似乎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走路。 “卖鞋,鞋底子,千层鞋底子,草鞋……”她挎着篮子,小声吆喝着。 篮子上挂着各种鞋底子,随着村姑的走动晃动。 不过生意不怎么好,一直到太阳升起,也没有卖出去,这种东西,有钱人不屑于,没钱的宁愿自己做。 村姑几乎走遍了整个城,最 后实在走不动了,寻个墙角蹲下来歇息,拿出已经凉了的粗面饼子慢慢吃。 “那个大姐儿。” 对面的巷子里忽的有女声喊。 村姑怔怔看过去,见一个妇人站在门前,一手还端着菜筐,正在挑拣晒的菜根,见她看过来再次招手。 “你那鞋底子怎么卖?”妇人大声问,“过来我瞧瞧。” 终于有生意了,但村姑没有立刻欢喜的跑过去,神情还有些紧张,以至于干饼子卡在嗓子里差点呛到。 那妇人似乎也有些奇怪,扬声问:“你这鞋底子不是卖的吗?” 村姑深吸一口气拎着篮子过去了:“卖,卖的。” “卖的话我瞧瞧。”妇人说,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家里孩子们多,长的又快,一开春活又多真是做不过来。” 村姑低着头,第一次出来售卖,很不熟练,声音紧张又怯怯:“是,是我的手艺,都,都是很结实的。” 如同所有的妇人买东西一样,将篮子里各种各样的鞋底子都翻出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捏过来捏过去,誓要花最少的钱买到最好的。 村姑任她挑着,忽的那妇人的手捏着一个草鞋,落在其上的一块草结上似是无意地摩挲,村姑如同火烧一般低下头。 耳边是妇人的声音传来。 “……你这个做得还挺精巧的,有什么诉求啊?” 村姑只觉得两耳嗡嗡,一时间口哑舌涩。 下一刻,那妇人笑着说:“我是说,你还花了不少心思,但这草鞋能卖什么价?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