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句:“我不怕。” 过去不怕,现在不怕,贩卖制毒,罪不可赦。 当黑夜过去,天光大亮,毒枭乃至毒贩全部被逮捕,一百余名犯罪分子被带上手铐。 民警从这座制毒村搜出毒品不计其数,此外,还有大量管制刀具、上好膛的手枪,甚至是高浓度硫酸等危险品。 在场的所有公安干警和武警官兵整齐列队神情严峻,无一伤亡。 一声令下,他们跑向来时的运兵车和警用越野车、直升机,继续守护一方安宁。 尘埃落定,武装之毒贩毒团伙和黑夜一起离去不复存在。 来时一片黑暗,此时阳光很暖,落在顾清淮的眼皮上。 他站在阳光下,周身却在发冷,眼前所有画面都像是慢动作,缓缓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没日没夜奋斗在一线的老领导两鬓斑白终于可以休息,圆满完成任务的同事前辈终于可以给家里报平安。 口袋里事先写好的遗书再一次安然无恙,没有任何用武之地,每个人脸上,是释然、是喜悦、是如释重负。 顾清淮神情淡淡的,看自己手臂上那一个血迹已干的针眼。 原本他没有任何牵挂的,可是这个瞬间,他突然很想钟意。 越野车从郊区开往城市,顺着来时的路折返。 禁毒支队的各位为这次行动不知道熬了多少个通宵,此时耳边已有鼾声。 精神亢奋睡不着的小伙子,电话拨给父母:“爸,妈,我中午回家吃饭!我想吃猪肉大葱馅儿饺子!” 还有人接起妻子女儿的电话,电话那边童声清澈:“爸爸,你怎么还不回来呀,我都想你啦……” 日光落在顾清淮清俊的脸上,更显苍白,如同一座亘古不变的雪山。 他闭上眼睛,眼前是毒贩最后笑着跟他说的那句话:“八年牢狱之灾,这是我还你的,我有艾滋病。” 路过附属医院,顾清淮轻声开口:“停一下车。” 医生听说他被艾滋病患者的针扎了,远比他本人紧张。 顾清淮坐在椅子上,脑袋整个放空,空无一物。 很多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会想妈妈,会想未曾谋面的爸爸。 可不可以放弃,可不可以不要活着,妈妈,我真的很疼。 可又想,万一好好活着,可以等到爸爸来找他呢? 爸爸没有来找他,他遇到一个小姑娘。 目送她走近廊桥,飞机从老家上空飞过,再也没有回来。 收拾行李,走出大山,读七年禁毒学,毕业成为一名缉毒警察。 警服穿在身上,右手抬高到太阳穴,对着国旗宣誓:“我志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 再之后,遇见钟意。 顾清淮背靠着医院冰冷的墙壁,闭上眼睛。 眼前闪过她笑、她哭、她蹲在角落因为病人难过。 她站在深山,满目葱郁,报出自己身份证号,只为祈求神明保佑他不要受伤。 她来到母亲墓碑前,告诉母亲他已经好好长大,祈求母亲庇佑他一生平安。 她笑眼弯弯,学着他的语气,说“我好中意你”。 顾清淮的手指轻轻落在脖颈的玉石上。 钟意,你看,生日愿望果然是骗人的。 不然为什么我许愿你当我女朋友,现在确是这样下场。 命运总是给他最好的,再一样一样从他身边夺走。 妈妈是这样,十六岁喜欢的女孩是这样,二十五岁依旧如此。 顾清淮发现自己竟然很平静。 或许牺牲之后,他可以见到他的妈妈。 艾滋病是否感染,三个月之后可确诊。 顾清淮站起身,离开医院,阳光真暖,暖得像是妈妈离开那天。 - 钟意看看日历,已经是九月。 夏天过去,秋天到来,她喜欢的人可以回来了吗? 租房合同到期,需要重新签订。 钟意拿出一张a4纸,不是打印,而是手写。 她一笔一划,字迹认真,像个刚读一年级的小朋友。 《房屋出租合同》 甲方顾清淮,乙方钟意。 期限:从9月20日直至白发苍苍。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