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佐。 正如今天姜沃遇到的一切反应:或许有人会不愿意跟她交谈,或许有人会看不惯她,但不会有主流的声音一齐骂她:“女子抛头露面成何体统”,然后逼迫她回到不能见人的境地去。 在封建社会,姜沃已然觉得大唐是乐土了:哪怕她来的那个世界,性别歧视也从未消失,大唐能有这种程度,已经让姜沃松一口气了。 走上朝堂,没有她想的那么难。 就像她小时候读的故事《小马过河》那样:这溪流没有老牛说的那么浅,也没有松鼠描述的那么深。 她是一匹第一次蹚过河流的小马。 * 小马姜沃望着眼前水灵灵的葡萄。 百福殿中早按序布下了案桌与果碟,姜沃是跟着师父袁天罡一起坐在一案后。 案上旁的果子还罢,唯有葡萄,据说是新种出来的高昌品种,姜沃在宫正司吃过一回,格外水润饱满,酸甜可口,惊为天葡。 这会子再见,诗会上的葡萄,看起来比自己吃过得还要水灵饱满。 可惜她刚想‘云淡风轻’悄悄捏一粒葡萄来吃,圣人就到了。姜沃只好放弃想法,随着所有人一并起身迎接二凤皇帝。 圣人坐了后,令诸官员也入座,之后便是参与诗会的才人们轮番自我介绍。 天下举办诗会蔚然成风,不只有朝廷,五品以上官员自家也可以办。 这些才子们在当地也是参加过多次诗会,在家乡小有名气才会被王爷们听闻,一路带到京城来的。到了京城也参加过几场官员举办的诗会,但跟皇帝亲临的这一场自然不同! 姜沃从侧面瞧着有两位紧张的开始发抖了。 在第一个才子要按流程站出来自我介绍前,岑文本忽然道:“陛下,臣还有一言。” 姜沃就看那第一个才子噎的脸都红了。 二凤皇帝洒然一笑:“卿且说。” 岑文本恭敬道:“为公道起见,臣觉得,这些学子们便只报个人姓名便罢了,不要提家世、祖辈、籍贯才好。” 门阀当道,世人多慕世家子,若是听说是五姓七望家出来的,难免要高看一眼。而在这交通闭塞的年代,官场上也常以家乡来拉帮结派。如岑文本所说,果然只先通个名字更公平些。 不但如此,岑文本还提出让他们另室作诗,做好后由专人不带名姓的抄录了,再送到这边来品评,才更加公平。 皇帝皆允准。 可怜才子们刚才腹内均想了一大篇自我介绍,有出彩祖宗的原准备把祖宗拉出来傍身,没有的也已经想了几句惊人之词准备引人注目,结果叫岑文本这一规定,全部只能干巴巴地说出自己姓名和年纪就完了。 姜沃就见其中几人脸上现出不忿之色。 显然是祖辈里有可夸耀让人高看的人物,结果被岑文本给憋回肚中——他们已然习惯了走到哪里,都会因家世被高看一眼,如今竟然跟一些寒门学子同列,被人用一样眼光看待,立时不爽起来。 姜沃则是心下佩服:怪道自家师父第一回 见岑文本就说他将来能做宰相,果然是很能体察圣心和动向。 皇帝不欲尊崇世家,哪怕是一场诗会,岑文本也会牢记圣心,丝滑操作下去。 在听这些才子们报出一个个名字时,姜沃不由一阵失落:她来到的大唐到底是早了些,不能见到盛唐诗坛盛况了。除非她活到一百岁,否则此生是看不到李白、杜甫、白居易等人的华彩诗文横空出世了。 初唐虽已是诗文的沃土,但还是太早了些,只是种子种下去,初发的萌芽。 若此时已是玄宗时的十月诗会,她说不定就能亲眼见到李白斗酒诗百篇的盛况! 不过姜沃很快安慰自己:若是见到盛唐诗人们,也就代表着得去经历安史之乱,见盛唐由盛而衰无能为力,若是那般,还是老老实实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