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从洛阳离开的时候,阿鲤又胖了些,手臂似嫰藕节似的。还有那小手背上,都胖出了小窝。” 皇帝舀了一勺鸡蛋羹,顿了顿后才说出了不太吉利的话:“曜初道,她记得弟妹中唯有显儿,小时候是虎头虎脑的。” 曜初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是很担心女儿似舅。 而姜握眼前,也不由浮现出周王小时候,那种圆头圆脑圆肚皮小和尚的样子。 然后,又想起周王这些年的言行举止。 那……确实是值得担心一下。 “曜初把尚药局的儿科大夫,挨个宣到镇国公主府去了一遍不说,还从外头也请过两个老大夫来看过。倒是都说,如今这样还无妨。” “许多孩子都是奶膘,将来停了喂奶,许就慢慢瘦下来了。” “算起来,等咱们再回去,阿鲤都能吃蛋羹了。” 就这样说着洛阳的家常闲话,姜握吃过了一碗蛋羹,喝了一碗鸡汤。 其实她身体有系统作保,不吃不喝不睡也没什么大问题。但昨儿的一场放声而哭,一夜的沉沉睡眠,以及今晨的一顿热乎乎的早膳,才让她觉得像是大病初愈。 宛如皱巴巴的灵魂,又被人拿出来抚慰熨平一般。 * 用过饭后,有千骑亲卫递进来送奏报。 圣神皇帝巡游在外,日常朝事庶务皆由监国的皇储代政,但官员任免、春种秋收等大事,自然还有奏报飞报皇帝。 而曜初又是头一回监国,且她深知,这次监国颇有点意外兼赶鸭子上架的意味。 原本在母亲和姨母的计划中,应当是她做一两年皇储稳一稳后,再西巡长安,给她一次监国的历练。 此番既然是意外,她就要做的更妥帖谨慎些。 于是连许多庶务的处置也都写明回禀。 除了皇储的公文,亦有私人信函,问及母亲的行程安稳,是否到了长安,姨母身体如何。 皇帝就随口说了一句:“等咱们启程去蜀中,接曜初的奏报,就要晚几日了。” “什么?” 姜握本来在与皇帝一起看神都奏报,闻言都怔了:“陛下也要去蜀中?”她原以为陛下会在长安等她回来。 皇帝离开两京…… 圣神皇帝点头反问道:“怎么?先帝能来去蜀中,朕去不得?” 姜握道:“可先帝离开两京入蜀时,有陛下在代政监国。” 皇帝:“如今神都也有皇储在监国。” 姜握顿了顿:“那长安岂不是无人坐镇?” 皇帝:“在昨日朕过来前,长安本就无人坐镇。” 姜握: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很有道理似无法反驳。 圣神皇帝道:“朕也在朝堂上撑了许多年了,从未能抽身走一走。”有她在,先帝除了能养病,还能任着性情到蜀地去看兄长。 如今…… “裴卿那话是如何说来?水鬼替身是吧。” “让曜初先多劳累些日子吧。” 做二把手代政——需一边压着下面朝臣处置政务,一边还要顾忌上面一把手的心思,同时又得分出精神看顾膝下年幼孩子的劳碌时光,她经历过,并走了过来。 也该曜初去走一走,淬炼一下了。 但在去蜀地之前—— 圣神皇帝道:“朕既到了长安,自要先去看乾陵。你先陪朕去一回乾陵吧。” 两人多年为伴,心意相通。 圣神皇帝虽然只是轻描淡写说起,去看乾陵,但姜握还是感觉到,皇帝在思考帝陵归葬之事。 而这,由不得她不想起,史册上“则天将大渐,遗制祔庙、归陵,令去帝号,称则天大圣皇后。”与高宗合葬乾陵之事。[1] 诚然,后世许多人会觉得惋惜。 唯一的一位女帝,最后却依旧是去帝号,以皇后身份合葬,未有帝陵。 然而…… 或许少有人知,就连合葬乾陵,武皇都差一点没有能够做到—— 就在神龙元年十二月,武皇过世不过二十余日,在她有明确“去帝位,祔庙、归陵”遗诏的情形下,朝臣却依旧提出了异议,不许其合葬。 其言直接道:“尊者先葬,卑者不合于后开入。” “则天皇后卑于天皇大帝,欲开陵合葬,即是以卑动尊,事既不经,恐非安稳!”[2] 且此事并非一个朝臣提起,而是反对之声甚多,在史册上记载为朝堂就此事争论颇多,形成了朝议。 更有甚者言及“自乾陵修筑,国频有难。至则天皇后总万几二十余年,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