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漴回忆着这天。 吊带蓝裙,白得浸入深雪般清冷的黎潼在记忆中闪回,她的瞳孔黢黑,周身泛着凉意,说话间腔调漠然——以及,针对他的某种“刻薄”。 被酒精裹挟情绪的黎漴,为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而感到欣喜。 他咀嚼这个词数遍,心想,没错,就是刻薄。 不是明晃晃的敌意,也不是什么富有针对性的攻击。 只是刻薄。 这刻薄同样展示给黎振伟、楚朱秀,因为一视同仁,莫名显得没有太多攻击性。 他回忆出神的时间太久,黎娅等不及,用手掌拍了拍他的腿。 “哥哥,潼潼说了什么呀?” 十九岁的大姑娘,拍人的动静绵柔无力,拍的地方在大腿,接近腿根,实在让人难以启齿。黎漴被碰了下,立刻往后缩,“娅娅——” 提醒注意分寸的话还没说出口。 黎漴看到黎娅眼睛红红的,他叹气,咽下严厉的话。 “没什么,她只是……”黎漴很难用言语来形容这一天的“鸡飞狗跳”,只道,“只是,在适应和以前不同的生活。” “你知道,和你一样,忽然多出一对爸妈。” 如果是以前,黎漴的生活里出现了什么大事,他一定会和黎娅分享,兄妹俩凑一块对某人某事加以点评。 今时不同往日。 黎漴不愿意将和黎潼说过的话,事无巨细地告知黎娅。 两个都是妹妹。 倘若做了,那太像个可耻的“告密者”。 黎娅原本期待着的脸,在黎漴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变得有点难看。 她抓着裙摆,“我只有爸爸妈妈,没有多一对爸妈。” 黎漴想说“那是你的亲生父母”,话到嘴边,又咽下。 黎娅眼睛湿漉漉,她强忍着泪水,倔强着道:“反正我就只有爸爸妈妈,没有别的爸妈!” “好,好,只有爸妈,”黎漴心软,伸手摸摸黎娅潮湿的脸颊,帮她擦掉眼泪,“明天不是还要去舞团吗?再哭眼睛就肿了。” 黎娅鼻尖红红。 她最后有点不好意思地拿手背擦了下眼,吭吭唧唧说:“我也只有你一个哥哥。” 黎漴展颜。 “去睡吧。” 他凝视着黎娅缓步走向客房的背影。 白色睡裙,裙摆到膝盖以下,宽松柔顺的布料,昂贵精致的勾边,楚朱秀路过免税店时给黎娅买的。 他分辨不出布料好坏。 但实在是,黎潼身穿的那件吊带裙看起来太过廉价。 就像是超市冷冻柜里一根只要五毛钱的菠萝冰棍。 他从没有尝过。 但他想,大概是会留在舌苔上厚重的色素沉淀,粗糙廉价的糖精味。 ——穷人解渴解馋时的选择。 = 黎潼从榕树下走过,她听到一道明亮、甜美,极熟悉的女声。 “潼潼!” 她站定在原地,并没有回头看。 “潼潼,我是——” 黎娅走上前,她穿着藕色收腰长裙,妆容清新,唇上的色彩泛着光泽,她的脸颊粉嫩,眼睫浓长,仿佛是个精雕玉琢的漂亮娃娃,一举一动都洋溢着娇生贵养的美丽。 她们面对面站着。 黎潼直勾勾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黎娅的“我是黎娅”,滑出口后,迟迟没能得到黎潼的回应。 她呆怔,原本准备好要说的话,就此卡壳。 方业识刚在巷口停好车,皱着脸,嘴里骂着:“艹了,这什么破小区,连个公共停车场都没有。”转移视线,四处看着,寻找黎娅的踪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十米远处的视野范围内,捕捉到娅娅妹妹的倩影,以及,一个陌生、窈窕、雪白的背影。 娅娅妹妹对面站的美女,瘦且有料,腰肢细细,双腿修长。 方业识咽了下唾沫。 他将车钥匙握在手中,整理仪态,大步往那方向走去。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