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保留着这种习惯,几乎是从前养出来的条件反射,一旦她在眼前消失了段时间,回来时,不论自己在做什么,都要放下手头的事,先将人逮住,仔细检查一遍。 实在是楚明姣太不听话了。 但当事人显然不这么觉得,她一副浑然不知自己干出过多少叫人悬心事的样子,没心没肺,还总取笑他,觉得这也太夸张了。她又不是什么稀世宝物,动一动就碎。 楚明姣眨了眨眼,抿着唇不说话,她安安静静站着,不说那些绝情的,叫人恼恨的话时,其实甜极了。 她头戴着斗笠,披着件火红的大氅,睫毛乌黑稠密,垂在眼皮下,没有脂粉,朱砂和铜黛,一张脸素面朝天,干净透彻,颜色的对撞却依旧来得触目惊心。 “找你。” 一会不到的时间,大氅肩头已经又覆了一层雪,这东西笨重,碍事,楚明姣扯着两根绑成蝴蝶结花样的系带往外扯。 这情形太熟悉,江承函上前两步,几乎下意识地去为她摘头顶上的斗笠,直到手触到冰凉的竹篾条,他才恍然顿悟到两人而今争锋相对的关系,动作有片刻凝着。 楚明姣扯带子的动作也顿住了,她歪头,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落到他脸上。 没有推开。 江承函于是垂下睫,继续先前的动作。他这个人由内而外透着种仙气,显得很是温柔,单是这样看,根本想象不到他竟也会有情不自禁动怒的时候。 脾气好到,好像已经完全释怀前几日楚明姣说的那些话。 楚明姣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他,问他楚南浔的复活,问那如今想来荒唐至极的招魂术,也想揪着他的衣领大声质问,他是哑巴吗,说句实话究竟会怎么样! 但其实——最想问的,是他那上百次刑罚,究竟有多疼。 他又是如何受过来的。 可话到嘴边,却通通咽回去,她最后动了动唇,问他:“还生气吗?” 她今日就梳了个简单的垂挂髻,歪头盯着人看的时候,还像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姑娘。 他们贴得很近,她却对这种近在咫尺的距离熟视无睹,不见抗拒。 和前几日相比,乖了不知道多少。 有那么一瞬间,江承函恍惚,若不是了解她,他甚至会觉得,她今日来,是要实施五世家布置的美人计。 他顾着她的发丝,在如云发髻间寻找暗扣,迟迟没有接话。 楚明姣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哪知下一刻,冰冷的指节来到她下巴上斗笠的系带上,就着这样的力道,抬起她的脸,两人四目相对,他几乎要望进她的眼底:“你觉得呢,姣姣。” 她明明都知道。 她拿那样的话来刺他,他不是没心的怪物,焉能不气。 焉能不在意。 楚明姣眨了下眼,觉得江承函可真是屡教不改,蠢到家了。 她那么一问,他还真敢回答,连点高傲的腔调都学不会。按照他们现在这种关系,她就该将趁现在,狠狠奚落他,讽刺他,将伤口血淋淋撕开撒盐,把他身为神灵的尊严和奉上的一颗心踩得稀碎。 然后告诉他,就这点微薄的私情,谁稀罕。 楚明姣却直愣愣地盯着鞋面,也不看他,半晌,开口说起其他事,长长的一串话,像无意识的嘟囔:“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好多人说,这是因为你的心情不好……但楚家还可以,后山又挖出两条灵脉,灵气都化成了雨,时不时下一场,所以花开得比往年艳,品种也比往年多,春分给我采了两罐,用雪泡着封在翁子里。” 后年开春,就能挖出来尝尝滋味。 可惜,她已经等不到后年。 但山海界那么多人,一定要等到。 “哪种花?神主殿还有不少花露,是你往年做了埋在地底的,不曾开封,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