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三日,十月初九,冲龙煞北,宜嫁娶。 建康城上空浓云滚滚,遍布阴霾,不见日光。 台城之中却是处处结彩张灯,点缀红绸。御道上皆铺设着红毯,摆满了夜里亲迎的红灯笼。宫中上下皆穿上了表示喜庆的朱色服装,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和了些许天气所带来的寒意。 今日是帝后大婚之日,按例,天子因于前一日派遣官员前往南郊北郊祭告天地,今日则先往太庙祭告列祖列宗,再到崇宪宫拜见太后、去太极殿中阅视皇后册宝,尔后,才会进入太极殿前临时搭设的青庐,等待使臣将皇后迎来行过祭拜天地大礼。 但天子这位天底下至贵的新婿本人却明显心不在焉。省去了祭告太庙之礼,拜见过太后之后便回到了玉烛殿,有些不耐烦地来回踱步。 “还是没有消息?”他问亦是换上新衣的冯整。 他派去的人马也有些日子了,但除却先前桓翰在吴兴找到的那只玉笛,此后伏胤率人南下,十余日过去,仍是没有任何线索。他仍旧不知道妹妹去了何方,是否安好。 玄黑喜服光映照人,将帝王原本冷峻的相貌也勾勒出一丝柔和。冯整知晓他问的是什么,却故意装傻:“陛下是问皇后么?方才小太监来报,说是梁王已经到了何府门口了。” 帝后大婚,梁王身为宗王,被天子点为迎亲之使,担任副使的则是尚书令陆升。 “朕问的不是这个!” 突然的疾言厉色,冯整慌忙下跪:“老奴死罪!” 玉烛殿里宫人战战兢兢跪了一地,滴水可闻,冯整飞快地磕着响头:“老奴知晓陛下担心公主的安危,可建康到吴兴快马加鞭,也要五六日行程。伏将军南下不过十二三日,兴许人是已经找到了,但回讯还在回程的路上……” “老奴罪该万死,还请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他磕头的声音在满殿的寂静里犹为清晰,桓羡脸色铁青,身在漫殿喜庆的色彩中,也显得犹为不合时宜。 他只能叹气,生硬地压下心底那些烦躁,似是自语似是说与奴仆:“那就再等等。” 万幸,一个时辰之后,伏胤自南边发回的第一封密报终于递进了玉烛殿中。 早不到晚不到,偏偏是今日。 冯整在心里哀叹了声造孽,小心翼翼地将书信递于他。 天子玉指修长,接过书信一目十行地看着,俊逸的剑眉渐渐皱了起来。 伏胤在书信中言,他们在钱塘地界追上了谢璟三人,公主无恙,也未有妇人小产之状,与建武将军谈笑自若。 随信附上的还有二人近日的行程与言行,不愧是他精心挑选训练出来的龙虎卫,连二人私下相处的对话也都探听得一清二楚。 如,某月某日夜,公主投怀送抱,建武将军回抱,二人亲作一团,纠缠良久方才分开。 又如某月某日,公主与建武将军携手夜游,对月盟誓。一个言“碧落黄泉,誓不相负”,一个便回以“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二人每日行必同舆,坐必同席,卧必同榻。同床共枕,亲亲搂搂,连吃饭都要你喂我我喂你,极尽亲密,已逾礼制。 皆卿卿我我之辞,难登大雅之堂。也不知伏胤那动不动就脸红的家伙是怎么记下来的。 谢璟更曾言,要在会稽境内居住几日,重新补完当日的婚礼,以天为证,以月为凭,海誓山盟,以表其情。 桓羡耐着性子看罢,早已是冷笑连连。 所以她哪里是有孕。 亏得他为此悬心数日,担忧万分。她却分明是担心自己有孕,所以提前备好了药草,准备杀了他和她的孩子就转投谢璟的怀抱…… 还有什么补完当日的婚礼……连洞房的地方都选好了,可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那么,他又岂可让她如愿? 桓羡心中火气愈演愈烈,指骨被捏得清脆作响,忽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