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头问出这话之后,就猛的睁开了眼睛,面上有些懊恼之色,深觉失言。 这时候作为前辈说出这种话来,岂不是自损士气?教头啊教头,这么多年都不曾服软,怎么夜深人静时,还真把这份犹豫说出来了? 但他的问题已被听到,也很快得到了清楚的回答。 “会的!” 关洛阳睡得安稳,答的清醒。 就算这个世界已经有那么多不同,他也从来没有质疑过某些东西。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这里太烂了! 走个路都能踩到饿死的、烟鬼的、不知名的尸体,混着沙土的粗粮往下咽,那些发霉发臭发烂的空屋,孤寡老人陪着屋子一起发霉,客栈外面等着吃泔水的人,居然是成群结队的、抱着孩子的…… 走村庄到小城,黄瘦如泥,历历在目,有几个像人? 然后一回头,那些半中半洋的装扮,富丽堂皇登场,从洋人到假洋人到土财主,到人到狗,再到老百姓之间的鄙视链。 怎能不使人揪心难言,气极冷笑? 烂到我这么个十八年太平年景养出来的胆小鬼都忍不了,烂到我这种连翻个墙上外网都担心违法的人,变得不得不去杀人。 这样烂透了的地方,我们有什么理由不成功?! 第12章 童子拜天王 九月廿五,大概刚过了子时,关洛阳和教头就悄然起身。 他们先在灶里找了点没烧完的柴,搓下黑粉,把脸上抹得污黑一片,看不清本来面目,才离开了那家破旧旅店,开始赶路。 这个时辰,夜色依旧深重,孤月在中天,寥廓高空,星光屈指可数,露湿风冷。 遥远林中,似乎隐隐有兽嚎传来,又有三两声乡野犬吠,不甚分明。 周边路径本来就是教头去打听的,自然是他走的略快一些,辨别、引路。 也只有他这种老江湖,才能从与当地人三言两语的探问之间,确定几条路线的长短、方位、特征,不至于走错路。 从这里直接去广州城,有三十几里路,绕向东边的话,就要更远一些,但两人脚程都非同一般,就算是要养着力气,不紧不慢的走,也只走了约莫一个小时。 前头亮着灯光的关卡,已遥遥在望,关洛阳和教头对视一眼,有意识地隐在那些稀疏树木阴影里,向那边靠近。 广州一带多山多水,很多水道丛林险要之处,普通人拿刀带工具都渡不过去,藤蔓荒草下,说不定就隐藏着可以吞没身体的泥沼,还有野兽袭击,地势高陡,一脚踩错可能就万劫不复。 可是对于大拳师来说,这些个风险,就全都不是问题,如果不受干扰的话,像教头和青面鬼这种人物,大可以不走正常路,专从那些险要之处穿行。 所以广州将军调动的人马,在罗汉他们的建议、指挥之下,不但要封锁各处道路,还要把那些险要的山水关隘,全都把守住了。 虽然那些险地,往往只需要三五名枪兵,就可以居高临下的把握全局,但毕竟要防备的地方太广,人手就铺的太单薄了。 关洛阳遥遥看去,眼前他们所面对的这个关卡,满打满算也不足五十人。 一座路障,两端支架交叉,高约四尺左右,整体长约六米,是一根原木直接架在上面,挡住了整条道路。 这群人应该是轮班的,二十余人围绕着那座路障,四下巡查不休。 另外二十余人,聚在路障侧后方的荒地上烤火休息,身上都裹着薄毯子。 所有人穿的还都是老式的兵服,身上印着“兵”“勇”两种大字,都已经洗得褪了色,头顶是陈旧的斗笠帽子,但个个手里都有枪。 面朝东边的几个士兵目光游弋之间,忽然瞥见远处林中似乎有什么影子晃动,立刻警觉起来。 “谁?!” 这一声惊起众人注意,最早出声的那个士兵,更是已经端起枪来,拉动枪栓。 他们早在第一天来这里布防的时候,就已经把周围五十步以内的树木全部砍倒,无从遮蔽。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