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南城的夏天很美,像动画片里的场景。 但苏成桥带着她来南城,并不是因为这个。 饭桌上,苏羡音见到了一个陌生的阿姨,孟凡璇。 她不是小孩子,基本在见到人被苏成桥要求打招呼时就已经明白了这顿饭的主题。 这顿饭吃得并不算愉快,她没有表现出抵抗,但也不是顺从,只是用沉默一次次加深苏成桥讪笑时脸上的沟壑。 结账的时候,苏羡音借口要出去买只笔,跑了出去。 苏成桥先走出来找到她,低声问:“羡音,你不喜欢这个阿姨吗?” 苏羡音当时的眼神很冷,疲惫的身体糟糕的心情使她口无遮拦:“我喜不喜欢不是不重要吗?爸爸喜欢她才是重点吧。” “你什么意思?” 苏羡音叹口气:“我不是反对你,你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但是你是不是太心急了点?妈妈才走了不到两个月。” 她眼眶红了,音调却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乎是在质问了。 “我不是第一次见这个阿姨了。” “那天在医院,我都看见了。” “你抱着阿姨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我会不会不喜欢她不接受她?你为她掉眼泪心疼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妈妈在病床上痛得睁不开眼?” “你是人吗?” 决堤的不止她的眼泪,还有苏成桥的怒火。 她长到15岁以来,苏成桥第一次打她,脆亮的一巴掌,她白皙的脸上立刻起了清晰的红印。 “你太不懂事了,羡音。” 苏成桥那时候的眼神她未能读懂,此后的三年,她也没有给过自己去理解他的机会。 有些隔阂就像一匹裂帛,手艺再精妙,缝补过后都不再是原来的样貌了。 苏羡音跑掉的时候,听见孟凡璇着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成桥!你打孩子干什么?” 声音被她甩在身后,眼泪就挂在她两颊,那是她心里的秘密,说出来也不过是两败俱伤,她也是惨败的输家。 跑累了,她也不认识路,跑进一个幽静的小巷子,就站在墙角,垂着脑袋,平复着呼吸。 不远处有人走动的声音,听起来是几个男孩,说说笑笑的。 学生时代是她自尊心最强的时候,也是和异性相处最拘谨的时候。 于是她脸不由自主热了起来,羞耻感包裹着她,她木着脑袋转了个面,成了一个面壁思过的姿势。 她听见人越走越近,正在纠结要不要硬着头皮往前走一点,还是就站在原地时,一只好看的手递过来一包纸。 苏羡音不好意思接,更不好意思去看来人,只摇摇头,期盼来人赶紧离开。 “我真服了”有男生在喊,“陈浔你就别老献爱心散发魅力了行不行啊?要迟到了啊。” 就是这一声,苏羡音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仓皇间抬头,陈浔把纸巾塞到她手里,没有多说话,浅笑了声小跑着走了。 他把书包斜跨背在身后,一件白色的普通t恤,背后有一只米奇。 他手臂揽住身侧男生,一行人在巷口转弯,路灯照亮陈浔侧脸的那一刻,苏羡音紧紧地攥住包装纸的塑料外包装。 干净俊朗的少年,高挑瘦削的身形掠过路灯,拖着长长的浮影,脸上却是意气却又惫懒的笑意。 苏羡音疑心自己听错,待一行人的声音远到听不见了,她才捏着纸巾按在自己胸口,确定震天响的“砰砰”声就来源自她胸腔。 她这才后知后觉,刚刚他将纸巾塞到她手上时,温热的指尖掠过她食指第二关节,此刻那里发烫发热。 比暑气更甚。 她的泪,却已经干了。 第8章 耳旁风 后来还是苏羡音慢腾腾走回饭店,被孟凡璇一把抱进怀里,她剧烈起伏的胸腔不像是做戏,身上好闻的柑橘香舒缓了苏羡音的焦虑。 但苏羡音还是轻轻推开她。 苏成桥接到孟凡璇的电话赶来后,比苏羡音还要沉默。 父女俩似乎达成了什么一致,对这天晚上的争执与撕破脸面齐齐失忆,靠粉饰太平来继续生活。 后来这一整个暑假,苏羡音都在南城的各路小巷里晃悠,美名其曰散步熟悉环境。 可直到她对南城八巷熟悉到能在纸上画出地图概览了,她也再没有能遇见他。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