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清瘦到了这种地步。 祁宥知道崔锦之生了气,便强忍着不来见她,只是睡在兵部,听着暗卫来报她每日做了什么。 思念就像看似风平浪静的大海,可内里的波涛汹涌早就蔓延过他的四肢百骸,直到此刻见到她,潮水才缓慢地退去,露出微微跳动、尚且鲜活的心脏来。 最终还是祁宥先动了,他修长分明的手划过系带,将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又披到了崔锦之的身上。 披风上还残存着少年的体温,带着暖意簇拥着崔锦之。 她看着祁宥,骨头都泛着酸疼疲乏,一时间喉间干涩无比,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不要说。”祁宥握紧她冰凉的双手,“不要说,老师。我都明白的。” 明白她敢向天下先,明白她一生心血都倾注在这飘摇不定的山河中。 所有的心念,祁宥都懂得,所以不必解释。 只是少年还是想问她:“你后悔吗?” 后悔将一片赤胆忠心交付于令和帝,交付于景王,却换来更深的忌惮猜测。 养心殿中的事情,没有逃过他的耳目,他心中担忧,忍不住想要见她。 祁宥嗓音低沉:“今日尚有用处,便是栋梁柱石,是国之肱股。他日事毕,就是潜谋违逆,乱臣贼子。老师,你后悔过吗?” 崔锦之没有说话,她紧紧地回握着祁宥温暖宽厚的手,像是想从他的身上汲取力量般,不肯放开。 嘹亮的嘶鸣之声响起,如雷的马蹄声隆隆作响,震得大地都轻颤了起来,霍玉山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从二人身边疾驰而过,扬起漫天的尘土,很快只留下一道背影。 携裹着劲风呼啸,将崔锦之身上的鸦色披风吹的猎猎作响。 她目光微凝,良久才平缓地开口:“臣从未有过一刻后悔。” “毕生心愿,不过海清河晏四个字。”她眸色冷寂,眼底深处燃烧殆尽的余烬还带着点点星火。 金芒划破乌黑的云翳,泄露下一缕天光,很快便倾泻出更多,转变为漫天昳丽的金霞,耀目灿烂。 萧瑟厚重的号角声似乎越过千里之外的大地稳稳地传了过来—— 车骑将军薛怀忠,痛斥君上暴政无德,戮辱臣下。拥立祁邵为君,率领二十万虎豹军,于江城起兵谋反。 第七十七章 局势 “你说什么!” 令和帝眼前一黑,差点就这样直直地晕了过去。 “车骑将军于江城起兵谋反,申州已经沦陷了。”霍玉山单膝跪在地面上,沉声重复了一遍。 皇帝身形晃了晃,刚站起来不久,眼看着又要倒下去,祁旭连忙将他扶住,“父皇。” 却被令和帝一把挥开,他撑着桌案,额头上的青筋偾起,似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几个字:“去请诸位大臣进宫!你,继续说。” “京城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江城,薛怀忠知道此事后大怒,向全天下道——” 霍玉山顿了顿,“‘君上糊涂无能,致纲纪败乱,三殿下有潜龙之姿,受天命,继大统,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只能顺迎时机,起兵逐鹿’。” 令和帝冲冠眦裂,“他们竟然敢!” “申州沦陷,拼死向蔡州发出求援……只是自江城到京城,各地驻军皆无抗衡虎豹军之力。” 二十万虎豹军驻守荆楚之地,本就是数量庞大,令和帝自然不可能再给其他地方分授兵权。 本意是同玄甲军、东南驻军成三足鼎立之势,而现在,却成了直入京城心脏的一把尖刀。 大军北上,甲卒二十万众,沿途郡县,竟都是土鸡瓦犬之辈。 令和帝一阵晕眩,跌坐在椅子上,好半天都没能平定下心神。 “报——” 内侍急匆匆地走进来,重重地跪了下去:“蔡州太守……率领城中百姓,弃城而逃,前往隐阳城了……” 令和帝面色更加惨白,手指紧紧握着桌角,还在隐约颤抖。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