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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保护好祁宥。

    想起初见时嘴上说着最冠冕堂皇的话,却只把他作为自己完成任务的棋子。

    想起在他窥破到自己女扮男装的秘密后,因为内心慌乱说出了伤人之语,可少年只是红着眼眶,沉默着走了出去。

    想起他设计薛家谋反之时,自己冰凉失望的眼神。

    而这只受尽无数磨难的小狼,却还是愿意忠诚地向她展示最柔软的心底,无数次挡在她的身前,无数次伤痕累累。

    崔锦之在此刻猛地呜咽了几声,突然明白了那日他们争吵之时,祁宥说的那句“他等不及了”是什么意思——

    并非想要夺得帝位,而是他从来都明白她,明白她苦心经营所求之事,所以想要同她一起挽扶这倾倒的颓世。

    如今眼睁睁看着他昏迷不醒,她才懂得少年无时无刻到底在担心着什么。

    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着她多少次冷漠地不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多少次虚弱地躺在床上

    和少年捧着赤忱的真心相比,崔锦之只觉得自己的卑劣无处遁形。

    鼻尖一酸,滚烫的泪水蓦地涌出眼眶,大滴大滴砸在祁宥的手上,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微弱地蜷了蜷手指。

    崔锦之手忙脚乱地握住他的手,试图让他暖和起来,“殿下别怕,臣在这里。”

    这话对祁宥说过无数次。

    可是没有一次,让她像此刻一样哀怆悲楚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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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宥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隐忍多年,远走西南,意外同南诏铁骑汇合;梦见他作壁上观,轻松地挑动起祁旭与祁邵之间的夺嫡之争;梦见他利用令和帝的多疑敏感,一道圣旨赐死了祁淮;梦见他冷眼看祁旭上位,一步一步设计帝王对臣下的猜忌。

    崔锦之的头颅被高高地挑在城墙上,宦竖奸佞渔食百姓、贪残无道,天下义士揭竿而起。他领兵北上,所过之处皆是荒芜的土地,纷飞的战火。

    千余里萧条破败,兽游鬼哭。

    他亲手割下了祁旭的头颅,踏着白骨累累登上了帝位。

    纵然一朝大仇得报,但他早已控制不住“槐安梦”。暴戾嗜杀,血洗天下,荒芜朝政,成了百姓口中的昏君。

    大火漫天,祁宥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仰头笑着喝下了最后一口冷酒,火舌贪婪地舔舐上他的衣角,灼痛他的肌肤。

    就这样结束吧。

    全身上下都疼入骨髓,祁宥的意识却越来越涣散,恍惚中有人抬高了他的身体,温热的液体却怎么也灌不进双唇。

    一只温润的手紧紧握住他,温柔的嗓音响起:“殿下别怕,臣在这里。”

    她是谁……

    祁宥模模糊糊地想着,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一把大火,自焚于金銮殿,结束了受尽困厄的一生。

    可他……似乎并没有如愿以偿。

    冰冷脏污的雪水漫过身体,一脚重重地踹上他的腹部,祁邵狞笑的面容还在他眼前晃动,耳边是咒骂调笑之声。

    上天是认为对仇人的惩罚还不够,让他重活一世,还是认为他亦是罪人,只为让自己再次品尝一遍困厄与苦难?

    乌黑沉静的眸子中倒映出漫天四溢的小雪……还有她的身影。

    命运的轨迹,似乎在那一刻发生了悄然的变化。

    可是为什么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另一个方面推进,他却走上和前世并无半分差别的路?

    他还是构陷了祁淮,使令和帝厌弃了自己的长子;还是挑动了祁邵对皇位的争斗之心,让他举兵谋反;还是造成了天下破败,人烟凋敝的局面。

    祁宥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空茫孤绝的大地之中,什么都没有。

    心肺都浸泡在一片冰寒湿润之气中,冻得人心底突然升起一阵恐慌,他急急地喘了口气,拼命地奔跑着,却怎样也脱离不开这虚无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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