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郎当时虽挨了打,好在时辰短,又尽力护着脸,抹了药油歇睡一夜,次日就好多了。他在牢里无事,用碎木磨了骰子,连掷几把手风极顺,只遗憾不在赌桌,赢不到半个铜子。 地牢是坚石所砌,入口的长阶下来就是刑室,几间囚牢都空着,仅关了陆九郎一人,一日两顿粗饭管饱。看守半天一换,方脸的看守才坐下没多久,换班离去的长脸看守又回来了,二人低语几句,看了眼陆九郎所在的囚牢。 陆九郎在暗处留意到,心里一咯噔。 长脸的说完几句又走了,过了一阵,陆九郎扬声,“大哥,我有要事告诉韩小将军,请通报一声。” 方脸的看守压根不理,陆九郎也不气馁,连喊了五六声。 大约太过啰噪,那人终于一斥,“那是你配见的?” 陆九郎立即道,“那我要见韩七!事关韩大人,她一定会过来。” 方脸的看守冷笑一声,“闭嘴吧,一会有你的吃食,吃完就消停了。” 对方话语阴恻,陆九郎似没听出来,停了片刻,忽的气馁道,“这里的饭菜如猪食,哪吃得下去,想我在百味楼尝的水晶肴蹄、佛手芽姜、蟹粉狮头、沙锅野鸭,咬一口齿颊油香,那才是美味。” 一串菜名把看守都听馋了,越发不耐烦,正待叫他闭嘴。 陆九郎又道,“我有一匣金银,藏在旧屋隐蔽处,大哥帮我取了,弄几样好菜如何?” 方脸看守一怔,禁不住嘲讽,“骗鬼吧,就你这小无赖还有金银?” 陆九郎扭扭捏捏的道,“我从一个富商的妾室手中弄了副金头面,融了足有八两,本想去赌场试试运气,既然给关在这里,还不如换些吃食。” 看守半信半疑,仍是不屑,“老子忙得很,没来由的给你跑腿。” 陆九郎似急了,“就在永巷坊,取出来一半归你,这总成了吧?” 永巷坊不远,走几步就能得一笔横财,方脸的看守怦然心动,不觉踱到笼外,口中却道,“想得倒美,关牢里还贪好吃好喝。” 陆九郎扶着囚栏死乞白赖的恳求,“我就好这个,大哥你听我说,坊里第七巷的柴火铺右边有个杂院,往里走最旧那间屋子,东角有个破口,探进去就能看见夹层,东西在最上头的板——” 他拉拉杂杂说了一串,声音越来越小,看守越靠越近,一刹那被他双臂暴起,隔栏绞住了头颈,看守方觉出来上当,拼命的挣扎,却已失了机会,不多时勒得脸额发紫,昏死过去。 陆九郎从他身上摘了钥匙,扒了衣服换上,贴着地牢的大门一望,外头天光仍亮,门外有个守卫。 就在陆九郎琢磨之际,长脸的看守提着食盒来了。 门外的守卫开口,“这么快就把饭食捎来了?也好,等人上路,夜里就不用守了。” 长脸的看守回道,“一会还要刨土,怎么就你一个,老季呢?” 守卫轻松的调笑,“老季去如厕了,等回来叫他搭手,不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子,瘦伶伶的省坑,用不了多少功夫。” 长脸看守开门进了地牢,一溜通道幽黑,唯有底下的油灯亮着,他踢踢踏踏的走下,冷不防一副铁枷劈在脑门,登时软倒下去。 外头的守卫无聊了一会,听得里头模糊的叫唤,愕然的嘀咕,“这般心急,断头饭都不给用完?” 他也未多想,进地牢下了七八级台阶,身后锵然一响,他大惊返身,大门竟从外头给人锁了,铁门沉厚,任是里面高喊锤打,外头声响极微。 这当然是陆九郎干的,他引守卫入内,外明内暗,趁守卫的眼睛暂时失觉,错身溜出来锁了大门,等站定一看周围,就知无法翻逃,只能冒险向院门行去。 院门也有守卫,陆九郎穿着看守的衣服,低头并未被留意,居然蒙混过去,陆九郎一喜,突然地牢的院子传出惊喊,是如厕的守卫回来了。 陆九郎知道要糟,疾奔过两重院落,后头的守卫已追截而来。 他奔入角门一侧,捏着抢来的腰刀,待人影一近就胡乱劈砍,仓促间居然伤了两个,然而第三人击倒了他,迎头就是一刀。 冰冷的刀光侵近,陆九郎通体激寒,心知一命将休,骤然一只手揪住他的后颈一拖,利刀落空,堑得石板火星四迸。 陆九郎仰头正见小七,她拧着眉,带着恼怒与不解,“你又要逃?这次又是为什么?” 陆九郎浑身发颤,想冷笑又想嘶咬,声音破碎,“——先前应了饶我,转头就要杀人,韩家人就这般言而无信?” 小七怔住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