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城中的地头蛇,很能为官员处理一些麻烦事。 陈半坊不得不走一趟杜府,笑得面圆如佛,满口包承,肚里暗骂蠢货不提。 杜槐交待完陈半坊,忧心之余还不忘寻去后院,一腔柔情的安慰小七。 小七勉强敷衍过去,闭门时忍不住寻思,陆九郎究竟去了哪里,再要不归,这杜府是不能留了。 天德城数十里外有一条野溪,本来只有野物在此饮水,近期突然热闹非凡,只因城门封了,远来的商旅叫苦不迭,进退两难,不得不在溪边歇住,守着货物和驼马苦等。 水边搭起了一座座帐篷,喧闹又杂乱,足足聚了数千人,既有金发碧眼的胡姬,也有黝黑的胡商、僧侣与健仆。众多商人聚在一起牢骚,揪着胡子盘算损失,就在煎熬之时,忽然传来消息,一位大人物即将入城,停留三日后离去,到那时天德城就能出入无碍。 商人们激动万分,多位琴师弹起了胡琴,喜悦的美人随胡乐而舞,欢欣无尽。 幽凉的溪水映着岸上纷乱的倒影,突然泛起了微澜,渐渐的水波越来越大,欢闹的人们终于听出了歌乐以外的异声,惊疑的停了舞蹈。 一种沉厚而雄浑的震响从西边传来,如一座山峦不可挡的移近,听得心头发紧,手脚发颤,无由的恐惧,宛如被一股莫名的威压笼罩。 人们惶然相觑,奔出帐篷的遮挡向远方望去,惊骇的发现荒滩腾起大片沙尘,侵吞天地一般袭来。沙尘前方是黑色的骑兵,一列列健马昂头并进,猎猎的长旗在风沙中展动,骑兵黑衣沉肃,似一道铁棘般的森林,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 一个年迈的胡商颤着胡须,沙声低语,“是青木军——” 人们轰的乱了,近乎难以置信。 一个疏勒商人满面震惊,“河西五军最精锐的青木军,怎么会到这里!” 另一个回鹘商人脱口剧叫,“天爷!难道是来攻天德城?” 人们生出了最可怕的猜想,骇然恐极,就要冲入帐中收拾东西,唯恐成了战蹄下的亡魂。就在此时,一列小队奔腾而来,执着天德军的旗帜迎向那一道黑色森林。 一个中原商人惊叫,“天德军的人来了!” 人们暂抑了恐慌,看着天德军的小队停在在河西军的阵列前,一个铁镌般的男子策马上前,“虞候薛季,奉天德军防御使之命,在此相迎河西统领韩戎秋大人!” 远途的商队人员极杂,来自多国,贫富不同,经历各异。 然而这一刹,无论来自于阗、高昌、回鹘、西蕃、库车,还是焉耆、叶川、伊吾、鄯善,水边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寂静。 在一片威凛如长城的铁骑深处,竟有那位传说中的英雄。 一刹那后,人们发出激动的叫嚷,轰然沸腾起来。 第16章 河西使 ◎韩大人依约携三人入城。◎ 土牢里的火把早熄了,泥顶的渗水缓慢的汇聚,终于一滴坠落,被陆九郎接住,迫不及待的舔入嘴里。 微小的润泽难解饥渴,水桶搁在数丈外,铁链却束得他只能干望,迟迟没有人来送食水,陆九郎的神智都开始恍惚,竟生出一种幻觉,仿佛有脚步由远及近,停在了面前。 当他回过神,真有一个胖硕的女郎提着灯,神情愤愤又惊疑,正是他等待已久的陈娇。 本来就快熬不住了,换作常人必定爬起来拼命的央求,陆九郎反而默默的闭上眼。 灯笼的光映出他精致苍白的脸,长长的睫尾低黯,漂亮的唇干枯脆裂,加上额际的斑紫淤痕,宛如一块形将破碎的美玉,令人痛惜而不忍。 静了半晌,陈娇终于忍不住,“陆九郎,你一直在骗我!” 陆九郎就等她看得心软,更明白这一句虽是含忿质问,实是在等一个说服的理由,他低弱了声音,似一阵风的叹息,“娇儿走吧,全是我的错。” 陈娇这些日子气极,原是来痛骂薄情郎,从此不予理会,没想到他连话也不愿多说,一时激起了无限委屈,恨恨的落泪,“我对你哪里不好,心肺都掏出来,你却调戏贱婢,偷我的匣子,当我是个傻子?” 陆九郎终于睁眼,幽幽的似无限怜惜,嘴唇一动,答非所问,“这里湿浊,别污了鞋。” 他一句也不分辨,一味让她走,陈娇越发不愿离去,执着的追问。 陆九郎无奈的开口,声音喑哑不清,陈娇登时急了,环视发现水桶,提来舀了一瓢水喂他。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