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俞心桥:“你拿着,我去吧。” 目送他下楼的背影,俞心桥怕他破费,在他身后提醒道:“不要那种带玫瑰花帽子的,普通的就好!” 徐彦洹还是买了带玫瑰花的可爱多,说小卖部没有普通款。 俞心桥不疑有他,拆开包装就咬了一大口,从胃一直冻到天灵盖。 好在牙口不错,还能抓住夏天的尾巴一饱口福。 徐彦洹只买了一支雪糕,趁俞心桥在吃,他从塑料袋里拿出蚊香,把支架在地上摆好,另一只手按动打火机砂轮,让窜起的火苗点起一缕轻烟。 俞心桥只在小时候的某次夏令营见过这种驱蚊方法,不由得走过去蹲下,观察被烧得通红似岩浆,再突然掉落一摊烟灰的蚊香。 还有在昏蒙光线中,徐彦洹那因为沉静而显得忧郁的脸庞。 倏然感受到时间的奇妙。毕竟去年这个时候俞心桥还远在首都,周围十亲九故,非凡热闹,全然不知一年后他会在浔城遇到一名少年,之后世事变迁、时光流转都与他再无关系,他只想和他待在这阴暗狭小的角落里,哪怕虚度掉半生光阴。 唯恐睡着了再醒来就是第二天,俞心桥保持清醒,搬了椅子坐在窗台边晒月亮。 边看边啃徐彦洹给他削的梨。他刚吃过雪糕,自觉吃不下一整个,本来徐彦洹打算把梨切开两半,他坚决阻止:“梨不能分着吃,会分离的。” 徐彦洹便随他去了。 后来俞心桥礼尚往来地也给徐彦洹削了个梨,虽然坑坑洼洼,卖相不太好,徐彦洹还是吃掉了。 农历初十的月亮不够圆,稀疏的云时来时散,让俞心桥想起一首老歌。 他哼了两句,问旁边在台灯下整理书本的徐彦洹:“你听过这歌吗?” 徐彦洹说没有。 俞心桥耸肩,心说那一定也不知道你生日的时候我给你弹的曲子叫《月光》。 他用轻得像云的嗓音继续哼唱——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偷偷地在改变。 月亮的脸偷偷地在改变。 过一会儿,肚皮上的蚊子包又开始发痒,俞心桥挠了半天,想起了一支久远的广告——妈妈说月亮上没有蚊子。 这个徐彦洹听过。他从抽屉里拿出风油精递给俞心桥,俞心桥被那刺鼻的气味弄得喷嚏连连,还没找到蚊子包,先把自己的眼睛揉得睁不开。 只好请求援助:“帮我擦一下好不好?” “自己擦。”徐彦洹斩钉截铁。 俞心桥眼泪都快被熏出来了:“救人救到底,你就帮我一下呗。” “……” 徐彦洹无奈,放下手中的书本,接过翠绿的瓶子,颔首。 为了让他看清,俞心桥挺起胸膛,把衣服下摆掀起老高。从徐彦洹的角度看过去,目及之处尽是白花花的一片皮肤。 风油精在粉色的蚊子包上迅速点了一下,徐彦洹边拧盖子边转身。 “好了?”俞心桥捞着衣服下摆又往前凑了凑,“可还是好痒,你帮我多抹一点吧。” “抹多少都一样。” “我不信,这个肯定是用得多效果才好,你别小气嘛。” 俞心桥使劲往前凑,胸口的皮肤蹭在徐彦洹手臂上。 在此之前,徐彦洹从来不知道自己家廉价的打折沐浴露,能把人的皮肤洗得如此柔滑。 还散发出阵阵幽香。 他近乎仓皇地退开,在本能和秩序之间艰难取舍,警告般地低喝道:“别招我。” 俞心桥没听清,只当他不愿意,放下衣摆坐回去,嘟哝道:“那等下要是还痒,你得再帮我擦啊。” 这晚,无人安眠。 两人各据地铺的一边,中间隔着虚设的线。 俞心桥往右侧卧,心想既然你不知道那支曲子叫《月光》,我就再为你造一段可以永驻的月光。 徐彦洹则往左侧卧,微微压着心脏,像是唯恐声音太响,将心底秘密泄露。 合眼,浮现出手机取景框中的画面。 后半夜风清云散,月亮的轮廓变得清晰。 俞心桥托腮坐在窗前,少年的侧影看似纤瘦羸弱,却蕴藏着炽盛蓬勃的能量。 偏过脸,看见徐彦洹举着手机端详着什么,眼睛都不眨一下。 “别玩手机啦。”俞心桥喊他,“过来看月亮啊,好漂亮。” 徐彦洹在站着没动,表情一半被夜色隐匿,一半被手机遮去,屏幕微弱的光照进他深暗的瞳孔。 “在看了。”他说。 屏幕里的少年抬头望着穹隆般的天幕,脖颈微扬,既是山间积雪,也是岭上月光。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