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元帝极力忍着情绪,“朕被那些逆党,那群讪君卖直之辈指着鼻子骂啊!朕有动过他们一个人吗!啊?” 他俯身扶着沈居和的手臂,“朕不过宠信一个道人你们就一个个这般要死要活的做什么?” 沈居和反问道:“陛下,只是如此吗?” “陛下轻信长生不老之谬论,如今在这南华苑里服用丹药,贻怠政务,时年亏空,陛下还要大兴土木修建道观,陛下啊——”沈居和涕泪交加,“生而不淑,孰谓其寿;死而不朽,孰谓之夭,您如今的所作所为……” 成元帝咬着牙,音色寒冷,“太傅,你是在指责朕行为不端吗?” 沈居和不回答,继续道:“闭目塞听,为偏岐所惑,壅众之口,申己以屈天下之忧,残害忠良……” 最后四个字如巨石般重重砸落,那是他无法触碰的逆鳞,成元帝手指发颤,“你给朕住口……” 沈居和面不改色,补完最后一句,“是为不贤不明,不仁不义。” “沈居和!” 成元帝终于爆发,猛地将供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 他一把扯住沈居和的衣领,“谁是忠良,嗯?你在指谁?太傅,是不是朕对你太过尊敬了,竟让你敢如此骄奢僭罔,倚老卖老?”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居和喉咙发紧,胸腔堵闷,快要缓不过气,“老臣……自然知晓。” “这几个月来,朕念在过去的师生情谊上,你说什么朕便做什么,可你竟敢如此得寸进尺,怎么,太傅,究竟是你老糊涂了,还是朕的礼让给了你能够爬到朕头上的错觉?” 沈居和颤声道:“老臣不敢……” “不敢……呵。” 成元帝松开手,阴恻恻地冷笑了一声。 “陈屏。” 角落颤栗若鹌鹑般的陈屏爬上前,匍匐在地,慌道:“陛下,奴、奴才在……” “沈居和御前无礼,屡教不改,杖二十。” 陈屏惊骇地抬起头,“陛下,太傅高龄,二十杖这……” 成元帝冷眼看过去,“你也要忤逆朕吗?” “奴才不敢……” 陈屏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弓着腰,为难道:“太傅,您……您请吧。” 沈居和跪在地上,缓缓直起佝偻的背,轻笑一声,再俯身叩拜,“臣,谢主隆恩。” 护城河的冰层融化,萧萧寒风凛冽,吹皱了一池春水。 行刑的人都知道沈居和已经七十二岁,二十廷杖下去基本就是要他的命,君王震怒,没人猜得透这命令究竟是要留情,还是重罚。 血/肉解离的过程随着流动的护城河水一起飘向宫墙外,日暮时分,梁齐因终于在东华门前等到了被白布裹着出来的沈居和。 已经没有生息了。 梁齐因目光倏地凝住。 抬人的内廷侍卫瞥了他一眼,“你是沈太傅家的小辈?他的尸身便交还给你了。” 梁齐因面色惨白,张了张嘴,艰难地往前挪了几步,下意识要掀开白布。 一名内廷侍卫喊住他,“别别——这、背都烂了,不能看。” “你们回去之后还是找个仵作把尸身缝合一下吧,哎,不然怎么下葬啊,肉都黏板子上了根本撕不下来。” 梁齐因嘴唇颤抖,听及此胸口钝痛。他不管侍卫所言,像是要证实什么一般,固执将白布掀起一个边,里面露出来的半张脸他再熟悉不过,这个过去教他读书习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