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苦涩地笑笑:“我后悔的事,有你母亲,也有你。” “以至于我剩下的人生,都会时时刻刻地、后悔自己做过的所有决定。” 景眠静静听着,眼里的情绪却很平静。 “我不是一个好爸爸。”景国振低声道:“对不起。” “我弥补不了你,也弥补不了你所受过的伤害。”景国振的掌心有些颤,声音低而沉:“更弥补不了你的母亲。” “我知道这场商业联姻,是我强加给你的婚事。” 景国振声音有些哑,他抿了下唇,掌心撑在桌子上,轻声道:“如果你不想结婚,现在也有反悔的权利。” “你可以反悔,甚至是退掉。” 在少年微怔的目光下,景国振将茶杯推到景眠的桌沿旁,低声道:“爸爸帮你兜底。” “就算是要赔偿,要扛债务,都无所谓。” “其实什么都不重要。” 景国振缓缓的、低声开口:“你过得幸福,就够了。” 景父俯下身,似乎从宽桌后拿出了一个圆形的东西,似乎认真保存了许久,甚至怕灰尘落在那上面。在少年的目光下,景父轻轻撤掉覆盖在球体之上的软布。 景眠也在那一瞬间认出, ——那是一个地球仪。 只是,和普通的地球仪不太一样。 这颗地球仪所有的字迹,全都是手写的。 在字迹娟秀的地名之下,是一笔一笔勾勒出的山川和海洋,细致到每一个省份与城市都是亲自写下,而那绿蓝交界的色彩,也是手涂的,由水彩一点点填满。 这样一个简陋而又独特的地球表面,被制成了贴纸般,牢牢的覆盖在球形底座之上,每个边角都被压平,粘成了一个完整的地球。 景父从旁边找出了眼镜盒,他戴上老花镜,不太熟练地指了指,边指边确认似的给景眠看:“这是中国,这里是太平洋,澳大利亚在这……” 景眠的手心一点点攥紧。 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景国振就慢慢停了下来。 有些沉寂的安静之中,他发汗的掌心搓了搓裤脚,哑声道:“你一直想让爸爸带回家的礼物。” “我知道…是不是太晚了?” 景眠无声地看着那颗地球仪,仿佛透过它,隐隐约约看到了那个满眼惊喜的、幼时的自己。 确实太晚了。 这是他四岁时就在日夜期盼的礼物。 却在二十岁时才收到。 . 景国振一个人坐在书房里。 而他的孩子已经离开。 景父看着那颗地球仪,清晨的光芒落进窗户,将球体投射出一抹淡淡的斜影,落在桌面上。 景眠最终没有收下。 “我已经有一个地球仪了。” 少年看着他,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平静:“我只要那一个就好。” 景眠好像不再恨他了。 景国振低下头,慢慢地,他捂住了脸。 泪水很快湿了桌沿,景父呜咽的声音压抑在书房里,无人知晓。 对面的茶水已经凉了。 . 景眠走出玄关时,手机振动了一声,他垂眸看去,是任先生的消息: —[我到楼下了。] 景眠低下头,很快回复了消息。 他背好背包,刚打开门,才发现晨曦刚刚露了头,天色夹杂着微光,覆满大地。 景眠抬起手,遮挡光亮,少年微微眯起眼睛。 父母好像会时常淡化忘记他们过往的行为,直到年迈时,才试着变得温柔,牵起孩子的手。 只是,那个期盼着的小孩已经不在了。 即使等来了抱歉,心中的悲凉麻木依旧布满了整个百孔千疮的童年。甚至,大多数孩子等不到那个道歉。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