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没提字条一事,她也就暂且搁浅,说到了另一要事上:“爷,我在想白日上值的事,跟您汇报下揽月楼平棊彩绘的修复进度罢?” 白川舟眼眉一挑,看了过来。 尚不明白她的话锋怎转得如此之快,见她的指尖略有些慌乱地搅着衣摆,稍一思及,就想通了。 车内常备湿帕,他擦了擦手,散漫道:“行,说说。” 楚引歌舔了舔自己干燥的下唇,“在我和宋编修的勤勉劳作下,着色已过三分又一,照目前之进程,若不出意外,应当在我们大婚前能修补完成。” “嗯,不错。” 白川舟洗盏玩杯,慢斯条理地道:“那依楚编修看,这之后会出什么......意外?” 楚引歌被他的眼神直视,这人实在是太敏锐了,讪讪笑道:“这意外提早来了.......” 白川舟不语,静听她继续说。 但楚引歌总觉得他的眼神逐渐有些冷,她咽了咽口水:“有一处损坏过于严重,只依稀看到一花瓣边,尚不明那原处是花骨朵还是花蕾,我和宋编修因未见过真正的《赏莲图》,探讨半日也难以定夺。” 她看着白川舟的脸色没甚么情绪,试探地说道:“若是能看看谢师的原画就好了,爷说这可如何是好。” 落日溪桥,残阳如血。 马车内陷入一时的沉默。 白川舟看着一卷残照光影落在楚引歌的娇靥上,她本就比旁的女子白皙,那弥漫的橘更在她的眼眸边上,眸色迷离,反倒添了几分媚迷,唇似樱红,这怎能让人坐怀不乱? 他想起她刚刚在狱中对楚翎说的那句“两情相悦”,想到她说得绵软的那声“是啊”, 想着她轻语说着:“倘若遇上他,我还是会想嫁他。” ........ 这些话,都是为了现在准备的罢。 她知道了《赏莲图》在娴贵妃那里,她想通过他拿到那幅画作。 她应该早发现他在拐角偷听了,所以才故意说那些话哄他,就是为了此刻。 放长线钓大鱼,她这次钓得是他。 他又被她骗了。 他知道她一直在强调他们是表面夫妻,他以为她起码对他,至少有那么一点心动,才会在旁人面前说出这样情意绵绵的话。 但她那是不过是想让楚翎死心罢了,又可以让他听到心生欢喜。 一石二鸟,好计策啊。 真是个小骗子。 半晌,白川舟低笑了声:“想看原画,这有何难?” 楚引歌抬眸,撞见了他的瞳仁,那刚刚的冷寒似是幻觉,已全数不再,又恢复了往常的清明柔光。 白川舟勾唇:“《赏莲图》就在贵妃娘娘的手上,我去跟阿姐借借。” 他知道,她应该早猜到他会如此说,但他还是甘愿走近她布下的圈套。 她在利用他,可他甘之如饴啊。 楚引歌愣愣:“会不会给世子爷添麻烦?毕竟这是谢师的遗画。” 她从宋誉说画在娘娘手上时,就想到了他。 她那时莫名就有股自信,他是会帮她的,但只不过没想到他会应下的如此爽快。 白川舟揉了揉她的脑袋:“天大地大,我和棠棠的婚事最大,可不能耽误我们的大婚。” 语气透着调侃轻松,笑意依然如意气风发的少年,唇角是清爽的甜,薄荷的香。 带着什么都不怕的一往直前,莽撞却生动。 楚引歌却突觉心酸,他怎么那么傻,就那么简单地相信了她的借口。 她就是干这个营生的,春闱第一女状元,看到笔触就可以看出是花蕾还是花骨朵了,怎么可能还要看原画的。 他虽然对她说过许多俏皮话,但她一直都清醒自持,这不过是纨绔浪子的揶揄罢了。 但当下,她却觉得这份揶揄中似带着几分真心,他有在真正地把她当成自己的妻子来看待罢? 楚引歌突然有些懊恼,在他身上,自己的那些小把戏显得多么龌龊不堪。 虽然她在狱牢内说的话,是有一些特意讲给他听的,他这样好面子且单纯的人,偶然在背后听到自己即将过门的妻子的好话,应当是很高兴的罢。 他们都说他并非良人,连楚翎都用不可思议语气质问她,“他就这般好?” 语气里是对世子爷显见的鄙夷和难以置信。 他们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良善。 可她确实觉得他很好,不比谁差人一等,比任何人都要来得真诚,比伪君子要干净清白得多。 干净的灵魂是不会萎蔫的。 所以那一句“是啊”,是真真切切的。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