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引歌全身抖了一抖:“先别自己吓自己,四殿下福大命大,定能撑过去的。” 话虽这么说,但她也没有底气,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都相谈寥寥。 四殿下依然没有好信传来,皇上已下御旨,聘万金昭天下名医前来会诊。 大夫来来去去,宫中的闲言碎语也愈起愈烈,说宋誉给四皇子画得是遗像,锁魂的像。 连白川舟都接连四天未出现,他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但这一次却失了言,说过来找她却连个话都不曾带给她。 四殿下恐怕是凶多吉少。 下值钟声响起,又一天要过去了。 乌云在天际翻卷,滚雷碾过风雨欲来的苍穹。 楚引歌看着宋誉那张面色惨灰的脸,说再多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想哭就哭吧。” 宋誉眸底腥红看着她:“你怎么不鼓励我,说些我肯定不会死之类的吉祥话。” “因为我不敢保证。” 楚引歌很诚实,毕竟连谢昌这样位极首辅之贤臣,都能说贬就被贬,说被杀就被杀,更何况他们这些小小画师。 她从不爱说大话,所言皆发自肺腑:“但皇上若真下杀令,我会去跪着替你求上一求。” 宋誉气笑:“楚引歌,你可真能气人,我没被皇上下杀令,恐怕就要被你气死了,世子爷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楚引歌也笑:“他也总是这么说我。” 说她气人,可没回说完她之后,总要在她身上讨点好处。 笑着笑着鼻尖就莫名泛酸。 也不知他有没有按时吃饭,眼睑底下刚散的清灰是不是又覆上了,她有点想念他的薄荷气息了。 明明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可多日不见,心念又都是他。 情字难解,她算是体会到了。 “你想情郎想哭了?”宋誉不屑,“想就去见,哭又解决不了任何事。” 楚引歌摇了摇头,那酒后失态已是她头一遭的大胆,清醒时她是万般不敢这样做的。 更何况现在正是四殿下的病重时刻,他应当分不出旁的心思,孰轻孰重,她还是知道分寸的。 “是啊,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楚引歌蹲在他面前,“可宋誉啊,没有人哭是为了解决问题的,就是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她知道他的泪在心里憋了许久了,从四殿下倒下那一天,闲言碎语四起之时,他就憋着了。 宋誉本就是一个极其纯粹之人,一心扑在画画上,可如今却被自己的热爱所累,他心里定不好受。 楚引歌见他眼眶又红了:“想哭就哭吧,不丢人。” 她走出揽月楼时,雷声轰鸣叠加,闪电骤降,将灰白的宫中一角撕裂分割成两片,随之的一声炸雷,把楼上的哭声也震得稀碎。 楚引歌抬头望,在这宫墙之内,生如蝼蚁,命似纸薄,纵使如四殿下这般尊贵,照样在生辰宴上被盘算。 除太子外,还没有一个皇子活过了十岁。这是巧合么? 纵然答案昭昭在目,但没有证据,无人敢问。 她想到了那个眸色乌黑清澈的少年,问她舅母何名,又会在生辰宴见到她时,眼眸极粲地唤她一声舅母,声色清越说等她和舅舅有了小世子,他来教小世子习字。 那么明媚的少年郎啊,正当年少,本该轰轰烈烈,不惧岁长,眼下却生死未卜……楚引歌说不出四皇子和宋誉的人生,谁更令人哀婉。 但她知道,无人有罪,谁都无辜。 一滴雨落在了她的眼皮上,她拿指尖抹去,长睫忍不住轻颤。 她在等第二滴雨,但却未随之而来,眼前出现了一把玄黑的二十四骨伞,盖住了灰白的苍穹,挡住了骤降的急雨。 楚引歌听到了那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上的声音,如千军万马从云端急速奔来。 耳边传来一声许久未闻的哑音,清冷寒冽:“世子夫人。” 楚引歌心下一诧。 蓦然间觉寒意迫人,敛眸转向他,他还是一身玄衣紧袍,身姿挺得笔直,如松似鹤,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握着扇柄。 修长,极白。 她盯着他的修指看了一会,实在和世子爷的手太像了,连手背上凸出的青筋都很相似。 可他的腕上没有红绳,没有轻晃的扁扁小舟。 她抬眼,望向那面具之下的冷峻漆眸,声色听不出情绪:“阁主怎么来宫里了?” 作者有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