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躲在马厩后面,看着那样一个漂亮的女孩儿,一瞬间还以为是月亮成了精。 晏三合的眼泪,在这一瞬间毫无预兆的滑下来,等她自己发现的时候,一方锦帕塞了过来。 抬头,是一双黑沉的眼睛。 “擦擦。” 谢知非把锦帕塞到晏三合手里,然后冲陆时抱歉地笑了笑。 “老大人,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 “你才心软呢!” 晏三合一边拭泪,一边冲谢知非瞪眼睛。 “我就是觉得他们太不容易了,这么些年呢。” “老大人,你看她……”谢知非被瞪得一脸无奈。 “孩子,别哭。” 陆时目光在两人脸上一一扫过,浮出一丝微笑。 “不光是我和她之间的问题,到了后来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一层原因。” 晏三合吸了吸鼻子,“我知道,先太子败了。” “败得突如其来,毫无一点征兆。” 陆时面色慢慢沉重起来,“当时我不在京城,等我知道的时候,天都已经变了。” “没有连累到你?” “暗棋就是暗棋,不到死的那一刻,不会有人知道你这枚棋子是谁布下的。” 陆时:“也多亏了他,把我埋得严严实实。” “后来呢?” “我继续做我的御史,她继续当她的尼姑。” 陆时停了下,惨淡嗤笑:“只是从此,死生再无相见之日。” 这话,说得晏三合心里又是一悲。 坐上皇位的人厉害至此,锦衣卫又无孔不入,一个前太子太师女儿最后的归宿,怎么打听不到。 留她一命,不过是看在她是个孤女,又遁入空门,再掀不起半丝风浪了。 而陆时想要为唐家翻案,就必须做一个名垂青史的御史,做一个孤种。 她忽然想起慧如的一句话:“一道庵门,隔着尘世与佛门。” 不对。 一道庵门,隔着身不由己的两个人。 门里,是伤心人; 门外,亦是伤心人。 谢知非扫一眼晏三合的侧脸,插话道:“老大人,陛下他……信你?” “信?” 陆时脸上露出一抹幽深的表情。 “那个位置上的人,谁也不会信的,我不过是替他扳倒了两个人。” 谢知非:“一个是裕王;一个是户部尚书蔡晋同。” “裕王背地里称他是窃国贼,他早有想杀之心,却忌惮悠悠之口;国库空虚,蔡晋同是头肥猪,他需要一把刀替他杀猪。” 陆时举起茶盅,慢慢抿了一口。 “世人都道我陆时刚正不阿,谁又知我既有本心,又藏私心,官海沉浮,想要走得更高更远,就要让自己变成别人手中的一把刀,一把最锋利的刀。” 说到这里,他忽的看向裴笑。 “裴公子,你舅舅季陵川为什么要倒?” 裴笑被他问得心头一颤,“不是因为贪腐吗?” 陆时摇摇头。 “农夫挑担,这头重了,那头就会翘起来;那头重了,这头就会翘起来,想要挑得省事省力,两边的东西就得一样重。” “你的意思是……” 裴笑咬了下唇,“我们这头重了?” 陆时:“重了。” 裴笑:“哪里重了?” 陆时:“在别人的心里重了,在农夫的心里就得轻下去。” 裴笑哑口无言。 “我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不是靠把自己活成一个孤种,不是靠刚正不阿,一身正气,是每天在琢磨那人在想什么,他希望下一个倒下的人会是谁?” 陆时用一种极其不屑的语气道: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