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从她双手慢慢上移,停在她还泛红的眼尾。 衔池不自然地捏了捏手, 立马便要跪下去:“殿下恕罪。” 雨来得急, 地上积了水。在她裙角要浸入那滩水的前一刻,他猛地抓住她胳膊往上一提。衔池被扶起, 还未来得及谢恩, 便见他松了手。 手是松开了,但他周身气势不减, 甚至不必有什么动作,都叫人有种被骤然收裹, 再绞杀其中的错觉。 衔池缓慢地眨了眨眼,想起去年秋,也是在夺月坊, 她去送酒, 在雅间里不慎撞上他的那时候。可那时候他戴着面具,同她也并不相熟,在她面前展现的性子就更冷一些。 所以,他这是……生气了? 衔池小心看了一眼他的神情——他面上能看出怒色的时候通常还不太打紧,最怕的就是现在这样,眼里明明没什么戾气,却无端发冷, 叫人遍体生寒。 可他为什么生气? 自己要来夺月坊这事儿, 昨儿就得了他首肯, 何况他肯亲自来接,那便是先前并未介怀。 那就只能是因为方才推他那下了。 拿定主意,她才抬头又看向他。 两人间隔了一小段距离,他撑着伞罩住了她,雨自然就淋湿了他的肩头。 衔池自知这样不妥,也存心示软,抿了抿嘴唤了一声:“殿下?” 她唤得很柔,尾音微微上扬,轻轻挠过耳朵似的一声。 宁珣神色淡然,看着她上前一步。她似是在试探他,贴近的动作犹犹豫豫。 下一刻她却突然伸手,握住他撑伞的那只手,慢慢将伞向他这儿移,挡住他肩。 她的手叠在他手上,并不能完全将他的手包住,只贴着他的手背。 她的手是湿的,冰凉。 他无端想起幼时曾贴身佩戴过的一块寒玉雕成的玉佩——宫中御医说他体热,常佩戴着大有裨益。彼时帝后恩爱,他的一点小事儿落在帝王眼里都极为紧要,寒玉再难得,也立马便令人去搜罗了来。 那玉佩他很喜欢,只是时不时会被它冻一下——举世罕见的寒玉,即便紧贴着心窝戴,也怎么捂都捂不暖。 宁珣放任她靠近,在她将另只手也搭上来,轻轻交握住的时候,才淡然开口:“你屋里有人?” 衔池眼神一闪,镇定道:“是梅娘,我在坊里最要好的姐妹。方才怕惊扰殿下,才没出来。” 她话还未完,身后便有开门声,女子清丽声线响起:“夺月坊梅娘,拜见太子殿下。” 雨还在下着,屋里绝对听不清她方才那句话。 衔池小小松下一口气。梅娘自己走出来,他总该信了吧? 宁珣却一眼都没回头看,只轻笑了一声。 也不知是里头的谁和她心有灵犀。 她两手交握在他撑伞的手上,因着手臂抬高,露出曼妙腰线。宁珣抬手握在她腰身,姿态亲昵,手掌重重一摩挲间,感受到她浑身突然僵直。 衔池微微皱了下眉。舞鞋和信还在她怀里——他不能抱她。 在他使力将自己箍过去前,她适时开口:“殿下,此处人多眼杂,不比宫中,衔池身份低微,若被人瞧见,难免落人口实。” 宁珣微微低头,握着她腰的手青筋暴出,却还是控着力道,不曾让她吃痛。 他来此地接她,难道就不落人口舌? 是怕被别人看见,还是怕被沈澈看见? 见他久久不动,衔池垂眸:“还请殿下三思。” 她话音刚落,他便松了手。 此时宫人才远远跟上来,在宁珣授意下,将早就备下的披风呈给衔池,又递给她一把伞。 衔池披上披风,接过伞行礼谢恩。 可他一眼也没再看她,神情冷淡,从她身前走过。 她来时的马车还等在这儿,自然便没与他共乘一辆。 马车驶离夺月坊门前那刻,宁珣掀起车帘,淡淡瞥了一眼她住的那栋小楼。 他不喜雨天。 秋雨不喜,春雨也不喜。 直到回了东宫,这场雨都不见停。 衔池将自己泡进浴桶,蝉衣在她身后为她舀着水,温热的水流自肩膀浇下将寒气带走,她舒服得喟叹一声,转而又开始发愁。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