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他身陷黑潮,几乎是用尽全力一挣,才堪堪扒牢一根浮木。那浮木粗粝又温润,他下意识地就喊了声:“妈妈。” 岑潇一愣,刚想把手抽走,就听陆平川低声喊道:“别走……别留我一个人。” 他的声音很轻,还有些口齿不清,可岑潇听清了,不由得挨到床边,将自己的整只手贴在他脸上。 陆平川几乎是下意识地蹭了蹭她的手,眉眼舒展开来,紧抿的下颌线也逐渐放松。 岑潇只觉得自己的心落在棉花上,被洁白蓬松的温柔包裹。她伸出另外一只手,抚了抚陆平川的额头。 天光明亮,透过病房的薄纱窗帘照进来,笼罩在他们身上。陆平川觉得梦中似有一缕白光劈开黑水,将自己托起来。他睁开眼睛,又觉得刺眼,停了几秒,才认出眼前的人是岑潇。 只这一眼,他便笑了出来,苍白的嘴唇弯出漂亮的弧度,一双桃花眼却透着清澈明晰的破碎感。岑潇心旌一动,又摸了摸他的脸。 接着,她想起身离开,却被陆平川一把握住:“别走。” 这用词和语气,与他的梦呓时一模一样,但此刻的他清醒着,看过来的眼神带有明确的不舍,更叫人于心不忍。 岑潇凑到他跟前,轻声道:“你醒了,我得按呼叫铃,叫医生护士过来。” 接着,她又就像哄小朋友一样补充道:“我不走,就在你床边。” 陆平川闻言,好像放心了。他一松开手,岑潇便直起身子,按动了墙上的一个按钮。 陆平川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微微一偏,只见她还穿着昨天的连衣裙,腰身与裙摆处有大片的血迹,再看床头的电子钟,已经快要上午九点了。 她是留在这里,照顾了他一夜吗? 陆平川想仰头问她,可才一动作,便觉得后颈处传来一阵刺痛,他咬着后槽牙想忍,却在岑潇看过来的一瞬间,改变了注意。 英俊的眉眼紧紧蹙在一起,他一连发出好几声吸气声。 岑潇连忙俯身下来,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痛?” 说罢,她又看了眼呼叫铃,似乎是嫌医生来得太慢,起身就要往病房门口走去。 这言行举止中全是担忧。陆平川看着,只道自己的猜想果然没错。 心中倏地生起一股雀跃与愧疚,他对岑潇安抚道:“我只是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不要紧。” 他说着,见岑潇脚步未停,又一把抓住她的手:“我逗你的。” 岑潇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嗔怪道:“你就没听过狼来了的故事?” 她说完,又觉得不对——陆平川不就是那只狼吗? 岑潇被自己的联想能力逗笑了,再次坐回病床前,对他轻叹道:“以后不许这么傻。” 陆平川迎着她的目光,只这只言片语,便明白了这位漂亮聪明的女郎,早已洞悉一切。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避重就轻道:“不是傻,是舍不得你受欺负。方倚梅总拿你的养父母威胁你,这下一劳永逸,省的你总是担惊受怕。” “那能比你的命更重要?”岑潇的语气十分急切,“你差点就要去当‘无头鬼’了,你知不知道?” “那我没有头以后,你还能认出我吗?”陆平川应着,似是十分苦恼,“要是实在认不出,你就摸我腹肌吧,我相信你能摸出来。” 这都是什么不着边的阴间笑话?岑潇被他这没轻没重的回答气到了,也顾不得他还是伤患,抬起手就想打他,可最后落下去的时候,却还是变成了轻拍。 陆平川也不躲,只笑着问她:“不说这些有的没的——方倚梅这回少说也得关个几十年,你就说爽不爽?” 这问话属实有点熟悉,岑潇定睛看住陆平川,只觉得他初醒时的混沌迷茫皆已褪去,眼睛里复又亮起狡黠的精光。 她按兵不动,简单地回了一个字:“爽。” 陆平川晃了晃她的手,又问:“那,我是不是可以要些奖励?” 他这一言一行,倒是将岑潇惯用的伎俩学了七成足。她看着,终于憋不住笑出声,反问道:“你想要什么?” 陆平川立刻答道:“你离我近一点。” 他形神亏弱,说话还有点吃力,岑潇以为他是怕自己听不清,干脆半蹲在病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