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麒麟帕子也是亲娘绣的,亲娘只给她留了两样物件:麒麟薄被与麒麟帕,都正对应着她的小名“般般”。 云秀站在矮墙那头,朝下人院高喊一声,下刻数位下人都撂下手里的活儿,列成几队,静听云秀吩咐。 凝珑清清嗓,抬声道:“是张绣着赤红麒麟的帕子,落在凝府。你们只管去凝府各处寻,寻到者赏十金。” 她的目光在下人堆里转了又转,最后落到冠怀生身上。 她知道冠怀生听不清她的话,那傻哑巴直愣愣地瞪着两个眼,盯着她的嘴唇看,企图读出她的口型。 她不想承认,躺在床榻上那七日,她捧着讲聋哑人的书簿,读得津津有味。 人群散去,冠怀生仍站在原地,扽着他褶皱遍布的破衣裳,捉襟见肘。 “喂,”凝珑勾了勾食指,如同唤狗,“过来。” 他听话地走了过来。 他在她面前很听话,比她在程延面前表现得还听话。 凝珑掏出一张纸展开,“小哑巴,你识字吗?” 冠怀生登时抬起眸,眸里黑漆漆的,又闪着细碎的光亮。他摇摇头,又点点头。 莫名奇妙的,凝珑偏读懂了他的意思。 “只认识几个字。” 可那张纸上,根本不是字,而是她亲手绘的帕子模样。 麒麟威风,怒目圆睁,鬓毛飘逸。 冠怀生显然没料到凝珑存着坏心眼逗她,但他足够真诚,即便是一幅画,也轻轻探过身,瞪大眼去看,势要把帕子模样记在心头。 嘁,不反抗,不生气,没趣。 凝珑突然把纸撕得粉碎,扔到他面前。 “把纸吃了,吃完赶紧滚出去找帕子。” 当然,她也没真想叫冠怀生吃纸。她这人向来刀子嘴豆腐心,说完狠话又后悔,怕把冠怀生的自尊伤狠了,他会吊绳自尽。 一面寻帕,一面想这个小哑巴会不会吃纸。到最后是寻帕的焦急占了上风,凝珑全身心地投入到寻帕里,再顾不得想冠怀生。 不觉间走入一片幽深的竹丛,再直起腰抬眼,竟见凝理靠着洞壁望她。 他换了一身宽松的月白袍,劲腰用宫绦松松挽着,腰线高,把本就修长的双腿修饰得更长。 凝理继承了岑氏的桃花眼,一并继承了她的温柔,添了份君子端方。正经时是光风霁月的君子,私下相处,那双桃花眼凝视旁人,又像个多情的浪子。 凝理信步走来,“大妹妹在找什么?” “一方帕子。”凝珑福身行礼,“帕子不金贵,可于我而言,却胜过万千金玉。” 凝理淡然地“哦”了声,“帕子是何颜色,上面有没有装饰纹样?” “珍珠白帕子,绣着一头赤红麒麟。我确信是掉在府里,按说这颜色扎眼,应该十分好找。可我派了一整个下人院的去找,半晌都没找出来。” 凝理勾起一抹安慰的笑容,下瞬打了个响指,霎时那竹丛里便窜出十几位蒙面死士。 凝珑被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这是……” “大妹妹不用怕,这是我养的死士。他们眼睛尖,我让他们帮大妹妹找手帕。”又朝死士吩咐,“白帕红麒麟,找到即刻折回。找不到,你们也没回来的必要了。” 下一瞬,死士又闪没了影。 凝理又朝凝珑走进几步,笑意更深,“大妹妹的小名可是般般?” 凝珑立即警惕起来,抬眸望他,“大哥怎知?小名的事原本只有舅舅舅母才知道。” 凝理平静回:“原本是胡猜一通,眼下看大妹妹这反应,我是猜对了。娘子家的帕子纹样多是花鸟山水,绣麒麟的倒是不常见。加之大妹妹说,帕子于你而言非比寻常,我就斗胆猜了一下。般般是麒麟的别称,大妹妹的小名取得好。” 这时凝珑才发觉凝理的笑有多可怕。 那双桃花眼里面藏着深沉的心机,谨慎的揣摩。凝理在故意接近她,可他有什么必要去接近她? 难道他不该同凝玥一般,嫌她抢走了一份爱,疏远她,诋毁她么? 凝珑脸色发僵,“般般是阿娘给我取的小名,不过已很久不曾有人唤过了。舅母给我起了个新小名,玉珑,也是藏着很好的寓意。” “玉珑,玉虎……”凝理悄摸揣摩了会儿,“寓意好,但未必是大妹妹所喜的。为避讳那玄之又玄的五行说,硬生生改了小名,荒谬。” 说完,掏出一方墨绿帕,递给凝珑。 “大妹妹的手脏了,若不嫌弃,就用我的帕擦擦吧。” 凝珑自然嫌弃,不过碍于情面,只得接下,假模假样地擦了几下,递给凝理。 她不欲再同凝理纠缠,“我去旁的地找找,先走了。” 凝理没再拦,颔首说好。 死士没找回帕,凝理却也没施加什么惩罚。麒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