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眼就看到了。 见身后没有声音,顾诚因也不再说话,他将身上的水珠擦干,取了薄衫穿好,又将洗漱的东西全部整理好,这才转身朝床榻走去。 可刚走两步,他便停下脚步。 她哭了。 “是不是很疼?”林温温不等他开口,先仰起头朝他看来。 明明隔着衣衫,可她的视线却好似带着温度,能够将那层布料烫穿,直直落在他腰腹的伤疤上。 那伤疤竟莫名开始变得温热起来。 顾诚因有一瞬的失神,随后垂眸吸了口气,来到她面前坐下,抬袖帮她拭泪,“不疼了,别怕。” “怎么会不疼呢,我那日烫到手指都疼了好久,这么深的伤口……那得疼到什么程度啊?”林温温抿了抿唇,满脸都是疼惜。 顾诚因长出一口气,朝她扯了下唇角,“那时太过惊惧,已经不知道疼痛,等后来知道疼时,心里的痛却又比身上的痛过百倍……便似乎……真的不觉得疼了。” 林温温怔怔地望着他,眼泪又从脸颊滚落,将身下的床单上落下一个深色的点,“是、是怎么伤到的?是县主做的么?” “与她无关,是十岁那年受的伤。”顾诚因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一段极其平常的往事,他回过身去,解开床帐。 “那你胳膊上……也是那时候伤到的?”林温温不仅看到了他腰侧的刀伤,还有他肩头的那处烧伤。 顾诚因熄了床旁的灯,又将床帐放下,这才回过身来,昏暗中,他望向那双透亮的眸子,“嗯,是那时候烧伤的。” 林温温这样喜好听八卦的性子,自然从小就听过了顾诚因的事,可那时候听到的,只是顾诚因父亲要去异地上任,途径某处山路,被山匪截杀,一行人全部毙命,只顾诚因命大,被附近山民救下,这才逃过一劫。 可她不知道,顾诚因那日也受伤了,且还伤得这样严重。 “那你可真幸运,伤成这样也没有……”话说一半,林温温忽然发觉后半句话欠妥当,赶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福大命大。” “不是幸运,是我母亲……”黑暗中,顾诚因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躺在床榻上,合着眼,就在林温温以为他不愿意再说下去时,他忽然沉沉地开了口,“是她当时挡在了我面前,若不是她,那把刀应当会直接将我穿透。” 林温温瞬间吸了口凉气,下意识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臂,不用问也知,他的母亲定是当场毙命。 “你……你……”林温温想要出声宽慰他,可她又怕自己不小心说错话,让他更难过,便不再出声,只朝他身旁又靠近些,将她的臂弯与他贴在一处,许久后,她还是慢慢出声道:“你想他们吗?” 顾诚因“嗯”了一声,默了片刻,才又低低道:“会在梦里见到他们,尤其是我娘,她一身鲜血,却还对着我笑……” “她很美,笑起来颊边会有两个酒窝,她知道我喜欢她笑的样子,所以在最后一刻离去时,只将笑容留给了我……” 而他的父亲,顾游当时得知马车被拦,出去想与山贼交涉,却一句话都未说出口,就当场毙命。 林温温觉得浑身发冷,将整个身子都朝他贴近,她问他当时是不是很害怕。 顾诚因道:“又怕,又恨……” 娘亲压着他一同跌倒在地,他忍着身心的剧痛,立即合眼装死,那些人似乎怕有漏网之鱼,还会在尸体上补刀,路过他身侧时,朝他大腿处又扎一刀,年幼的他屏住气,纹丝未动,任鲜血朝外涌出。 在补刀的时候,有位顾家护卫,起身要跑,结果后脑中了一柄龙头短剑,就倒在顾诚因面前。 在之后,他由于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等再次醒来时,已经身处火海,肩头的灼热让他痛到不能自已,他想要带着娘亲一起离开,可身负重伤的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就连他自己想要从火海逃出,也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 “我不知自己是何如做到了,可当我觉得撑不下去时,耳旁便能听到他们在对我说话……”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