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扶他起身,却看见他书案上的画卷里,竟是一个万分眼熟的红衣女子。 林海在文采上不算出挑,但他的字画可是连宋先生都会夸赞的,卢芸怎么认不出来,这副丹青上的女子是何人。 那是她的新婚夜,原本应该是她最开心幸福的一日,可为何要让她看到这幅画。 当时的卢芸甚至还在提他开脱,也许是因为那人不久前去世,而身为兄长的他,却这么快成亲,心里多少对妹妹有所亏欠,才会画她的画像留作纪念,才会在新婚夜这样重要的日子,醉倒在她的画像前。 可当她将林海扶起时,林海看到身旁一席红裙,脱口而出的却还是那人的名字。 “温温……” 他叫她温温,而非三娘,而非三妹妹。 愤怒的卢芸再也寻不到借口了,她三两下就将那画卷撕成碎片,又一盏茶泼回了林海的意识。 看到这一幕的林海,竟没有愧疚和歉意,而是望着一地碎片去斥责她。 这是林海第一次对她说那样重的话,还是在他们的新婚夜上。 卢芸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她一把摘掉喜冠,夺门而出,身后的林海似是终于意识到了严重性,跌跌撞撞去追她。 她到底还是没有抵过林海的那些温言细语,被他轻而易举哄骗回来。 可骗得了旁人,如何骗得了自己,这件事在卢芸心里始终是一个消不去的疙瘩,且随着时间增长,愈发变大,尤其是林海对她的耐心一日不如一日时,她便更加会想起那件事,似乎就是因为那件事,才会让她成为现在这个可笑的卢芸。 “你的喜欢,我承受不起。”林海冰冷的声音,刺进卢芸心中,“你不是觉得我是低贱的贺家子,配不上你们卢家嫡女么,既然如此,便不要再受委屈,与我和离。” 卢芸原本并不知道此事,是回门那日,娘亲问她林海待她可好时,从未受过委屈的卢芸,当即就红了眼,扑进娘亲怀中,不管如何问都没有将实情道出,只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她的娘亲当时就扬声要去堂间质问林海,又被卢芸各种拉劝,最后,她只随意编了个由头应付娘亲,可娘亲如何看不出来,她的女儿虽然骄纵,可并不软弱,只是单纯的欺负,她定会还击,而非躲在人后痛哭。 卢芸在卢家是被宠着长大的,她的娘亲怎愿看她在林家受欺负,心里一横,直接道:“你可是我堂堂范阳卢氏的嫡女,配他贺家子绰绰有余,他胆敢欺你负你?” “贺家?”卢芸以为娘亲气糊涂,说错了话,可紧接着,后面的话才让卢芸彻底惊住。 原来她的大姑母,早年怀了一双儿女,为龙凤胎,却在怀胎八月时喝了张氏送去的一碗燕窝,腹痛难忍,一双儿女还未出世便双双夭折,且自此之后便坏了身子,日后也无法再生育。 林家细查之后也寻不出缘由,请了数位郎中,也瞧不出那燕窝到底有何端倪,然此事卢家自然不能就此翻过,找到林家讨要说法。 张氏愧疚不已,答应日后定会百倍对卢氏好,林修也是如此,还承诺绝不纳妾。 两家最后秘商,决定从范阳卢氏的旁支寻一个适龄的孩子,过继到林家大房名下,此事两家皆会秘而不泄,林家也会将那孩子当做真正的长孙一样对待。 “林海实则为卢氏旁支的一位庶女所生,而他生父,为范阳贺家子。” 话说至此,卢芸惊讶地看着她娘亲,片刻后猛然想到一件事,“若大姑母不能生子,清清表姐她……” “她是张氏在清河旁支过继来的,也非你姑母亲生。”娘亲说着,提她擦去泪痕。 原来是张氏那边的血缘,怪不得卢芸总觉得张老夫人更偏爱林清清些。 娘亲最后嘱咐她,“你且记住了,他林海配你是高攀,你不必忍让,但你可也记住,这件事说予你听,是让你在林海面前将头抬起,而绝非让你与他人道。”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事已至此,卢芸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一到和林海争执时,她便又忍不住用他的出身来提醒他,而不是真的要与他分开。 卢芸哭着扑到他怀中,哽咽着正要开口,一股甜香钻入鼻腔。 “你……你今日究竟去了何处?” 卢芸的哭声瞬间止住,她抬眼质问林海。 林海原本以为,话到此处,等卢芸哭上片刻,他再哄上两句,便又能消停几日,可卢芸的这句话,让他眉心再次蹙起。 “还能去哪儿,自然是去秘书省……”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