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而幽远的话音。 “我是李嫮儿。” 裴萧元的心遽然疾跳。 他的步足停了,猛地回头,见她仍那般侧卧向里,仿佛并非出自她口。 纵然这结论今夜先是自他口中问出来的,但老实说,此事太过离奇,即便一切的疑虑都在指向这结果,但在他的深心里,他仍是不敢相信。 甚至…… 他也有不愿相信的几分意思在里面。 或是另有隐情。 她怎可能会是皇帝那个失散在外至今未归的公主? 方才那一句话,若非听得清清楚楚,他简直怀疑是毗舍阇鬼欲趁夜食他精气而化出来的只为迷他神窍的一句幻言。 他在门后转头定立着,迟疑间,她睁了眼眸,慢慢自榻上坐起身,抬起脸,启唇清晰地道:“你说得没错,我便是你口中曾经的簪星郡主,而今的寿昌公主,李嫮儿。” 灯火下,她的面容依旧如雪,失尽血色,但神情看去已是完全平静,说完双手静放在膝,扬展双眸,望向了他。 第38章 裴萧元连番逼问,欲迫她表明那于他而言如云雾迷目的身份。然而此刻当她真的承认,他却失了反应,望着她,一时定怔。 青瓷烛台的光笼着这间静谧的小西阁。她坐姿端静,隐透几分自然贵重的仪态。 这不是她此时在人前刻意所扮,是随这话而发出的天成的一番气质。 “你为何不说话了?方才不是你逼迫我向你坦诚身份吗?” 裴萧元遭她发问,才自愕视当中惊醒,仓促地收回目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更不用说,上前行拜见大礼此等事了。 于他而言,此刻的一切应当是在预料当中的,然而他却仿佛还是无法完全相信如此一个现实,那便是面前这位曾与他订婚又解约,做他义妹又断绝关系的女郎,她会是当朝公主,皇帝那位走失多年,本以为早已死去的公主。 在这片短暂的静默里,絮雨也微微闭目,再一次梳理心中那紊乱的思绪,睁眸道:“我知你此刻心中定有许多疑虑。既然叫你识破身份,在你面前,我也不必再有隐瞒。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便是。” 裴萧元缓缓将目光投向了面前这张恬净的,却令他此刻终于能够联想到另外一个人的面颜,带着些迟疑,发出了他的第一声疑问:“你既是公主,为何不直接回宫,反而严藏身份,诸多隐瞒?” “固然时隔多年,你如今与从前走失时的幼年样貌或已大不相同,但你若是真的公主,想要自证身份,应当也是不难。” 隐隐地,他似乎仍是在质疑着她的身份。 “因为我不确定,当今的圣人,他是否还是我当年的阿耶。”絮雨眼也未眨,当即便应。 裴萧元显然未料会听到如此一句回答,未免惊疑:“此言何意?” “你先答我一件事。关于我和我阿娘当年的遭遇,你都知道些怎样的说法?” “当年出京避难途中,遭遇叛军,昭德皇后不幸罹难,郡主失踪,从此不知下落。”他答。 絮雨点头:“不错,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说法。除此之外呢?” 他迅速看她一眼,不语。 絮雨道:“你为何不说了?我不信你不知道。” 裴萧元确实有所听闻,关于已故昭德皇后于京变前夕和一个年轻的宫廷画师弃女私走的事。 即便他从前不知,来长安也有些时候了。以他如今御前行走的身份,对于那些不能轻易触碰的朝廷中的禁忌,或是圣人的逆鳞,自然是会有人一一为他讲摆。 “我晓得你必定也是听说过的。” 絮雨的唇畔显出一缕略见惨淡的轻笑,“只不过你不敢说,或者,在我这作人子的面前,你不愿意说。” 裴萧元此时已完全恢复了他平日的模样。 “那些应当都是谣传罢!你不要挂怀,更不能相信。”他沉声应道。 絮雨凝视着他,点了点头:“多谢你的宽慰。但我还是要告诉你,确实,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