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洞察秋毫,当日案发之后,修书送到圣人面前,为裴郎君一力陈情。此事当时知道的人也是不少。裴郎君少年英才,当日便深得太子赏识,他回来后,也时常在我面前提及,盼望有朝一日能在京中见你再为朝廷效力。如今心愿达成,可谓极大欣慰。” 裴萧元道:“裴某当日犯事,多蒙太子照应。恩德在心,从不敢忘。” 韦居仁笑着摇首:“裴司丞你也不必如此拘谨。太子平和宽仁,对赏识之人,更是用心相待。你刚入京,对此或是不知,往后便就知晓。说起来,不止太子殿下,便是家翁,也听闻司丞你少年英雄的美名,常拿你来教导家中幼年子弟,命以为榜样。” 裴萧元忙说不敢。 “有何不敢,裴司丞不必自谦!”韦居仁面上的笑容显得更为亲近。 “恰好再过些天,家翁过寿,已向你崔舅父发去上柬,司丞这里,今日便由我送上。” 他自袖中取出一张韦家专为贵宾所发的邀帖,递上。 裴萧元接过收起,含笑道:“老人家耆英望重,寿比松龄,我不过一后生小子,竟能忝列衣冠,实是荣幸。到时若无公务阻绊,定随舅父登门贺寿。此刻还另还有事,恕我告退。” 韦任平送出请柬,忙请他自便,二人各自拱手道别。 裴萧元方才离席,目的是去找絮雨。 他今天的注意力,自她到来之后,便很难不放在她的身上了。 因与他相识,李诲也是有惊无险,她得宁王优待,叫不必忙于现场作画,只需将所见记下,回去慢慢作也不迟,还特意给她指了一名带路的仆从,故她便离了他的眼。 方才他坐在一群名士之侧,与众人谈论天人合一,转头便不知她去了哪里,片刻后,又留意到今日没看到几面的宇文峙也随之不见人,心神难免浮动。 今日曲江聚宴,加他上回的警告,谅宇文峙也不敢过于造次,但人一多,难免杂乱,宁王别苑占地又大,有渡口外连直通曲江池,想找个无人之地也极容易。 想到那夜在慈恩寺内的亲眼所见,宇文峙的妄肆仍是历历在目,裴萧元如何还能坐得安稳,才出来,又被太子妻兄叫住,耽搁了片刻,等终于摆脱,立刻继续寻人。 絮雨奉命要作曲江宴乐图,此为至少数尺的长画,少不了要将宁王此处别苑的亭台楼阁一一也画进去,自然不能一直都在一个地方守着。方才于宁王帷帐附近停留,观察完宴乐百戏的场景,便在那仆从的带领下,依次再往附近几处分别叫做宣海楼、观鲸阁、灵芝台的地方转望。 正走在路上,忽然听到身后发出急促靴响,有人追逐而上,转头,见是宇文峙来了。 他追到近前,开口便说有事,叫仆从退下。仆从不敢违抗,退等在了路口。宇文峙便叫絮雨随他来。 絮雨站着不动,皱眉道:“我有事。你贵干?” 她没有半点好声气。本以为他又会恼怒翻脸,意外见他竟毫不在意,左右转头看了下,上前一步,自怀中掏出一只五彩丝绣香囊袋,解开,露出里面装的看起来像时下女子用来盛胭脂的小玉瓶。 “今日没想到你也在。我特意回城去取来的。” “我不用胭脂。世子你收回吧。”絮雨说道。 “不是那种东西!是壁鱼!” 他小心地拔出瓶盖,献宝似地举到她面前,连说话都转为了轻声轻气,仿佛唯恐吹跑瓶中物。 “我听说你阿公当年描绘菩萨眼,就是在色料中调入这东西,画出来的眼明光有神,流波欲转,若能随着人走而转动。我收集到这些,烘干碾作了粉,送给你的,拿去吧!” 絮雨一怔。 所谓壁鱼,便是书籍中的蠹虫。 至于如今广为流传的所谓阿公用壁鱼添入色料作画,才令画出来的菩萨眼若能随人动转,不过是不知哪个人的臆想附会而已,然而却被许多人当做是真,流传开来,致令壁鱼市价飞涨,一度甚至贵比黄金。 此物本是常见,但难在收集,偶尔或会有人信作药引而费力去弄一些,往往数月也难集到一盖。这宇文峙竟能弄到这么一瓶子来,他便是使唤再多的人,怕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 “你收集了多久?”她忍不住问。 “不长。也就两年吧!陆陆续续,装满这一瓶子,走哪带哪,如今总算有机会给你了!” 他将瓶口复封严密,放回到锦囊里,递向她。 絮雨一时踌躇了。 这东西对作画是真的没有半点用,不过以讹传讹罢了。阿公所绘的菩萨眼,之所以能灵动如真,不过是他画技出神入化而已。但此人却费了这么大的力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