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语气,说出这一句话。 絮雨慢慢垂首下去。烛台的光盈衍满室,静静地笼着她低垂的覆着睫影的眉眼。 裴萧元立待。半晌,她抬起了头。 “这些话,他为何不自己和我说?要叫你来转告?”她轻声问。 裴萧元不知该如何回复她的这个疑问。 其实不止她,便是他自己,对皇帝今夜竟会和他说那些隐秘之事,亦感到吃惊和费解。 他迟疑着,还在斟酌如何应她的话,见她自己已是说道:“我懂了。是他心虚,他不敢面对阿娘。”她不由又想起前夜皇帝分明探指若要触摸阿娘衣裙然而最后又颓然作罢的一幕,轻轻冷笑一声。 “好,我便看着。我看他如何做。他若是到了最后还在骗我,那就别怪我不体谅他,我自己去想法子。” 裴萧元听了立刻上去一步,俯身靠向她,低声加以制止:“公主慎言!更要慎行!千万爱惜自己,不可擅动!我看陛下绝非言而无信之人,公主再耐心些。” 絮雨看见他眼中的关切之色,笑了笑:“你放心,我不是鲁莽之人。” 他端详着她,最后仿佛还是不能放心,犹豫了一下,终于,以更低的声对她说道:“柳家人会为他们的恶而付出血价的,我向公主保证。” 他说出这句话,面容冷峻,眼中烁动着剑芒似的寒澈的清光。 絮雨微微仰面,和立她身前的男子对望了片刻,点头:“裴二,我信你。” 他对她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在随之而来的一片深沉而温绵的寂静当中,窗外忽然送入了几下隐隐的早鼓之声。 不知不觉,这一夜,竟就这样地过去了。 絮雨动了一动。他仿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早鼓声惊醒,猝然看向她:“公主歇下吧。我先去了。” 絮雨等了他一夜,然而此时丝毫也没有疲乏的感觉,只觉得人有些犯懒,大约是坐累了,漫应一声,抬起一臂,斜靠在坐床的凭几上,支臂托住自己一侧腮面,看着他朝外走去的背影。他走到门口,忽然停步,慢慢转过身来。 “还有事?”她不动,依旧托腮,只抬起一双蕴满明光的妙目,望向了他。 他仿佛没想到她已改如此坐姿,虽仍一身少年郎的衣装,但一夜过去,发鬓未免蓬松,衣裳也是随性,灯下乌发雪腮,人看去懒洋洋的,带着慵来的几分妩娬之态,一顿,立刻低垂眉目。 “是件小事,想起来与你道一声。陛下万寿在即,往后司内的事会比从前更多,此永宁坊距皇宫还是有些路的,来回不便,往后若是晚了,我便再宿于先前的住所里。和你说一声,你知道便可。” 她听了,仿佛有些不解。收臂,慢慢坐直,道:“万寿不是还有半年吗?何至于事这么紧?” “除此,金吾卫那边也有些事。”他不慌不忙地解释。 絮雨思忖了下,觉得也有道理。若是太晚的话,他原来的住处比起这里,确实更方便些。 少一点路上的来回,他也能多得些休息。点头:“我知道了。” “公主也歇罢。我去了。” 裴萧元未再抬目,说完为她关门,出屋离去。 第56章 裴萧元去后,絮雨独在床上再坐片刻,终于也感到了倦。 她已连着两夜没合眼,起身进屋睡了一下,醒来便好似是午后了,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几声远处发出的啁啾鸟鸣,耳边不闻半点杂声。 她没有立刻起身,闭着目,在脑海中梳理着这几日发生的这许多突如其来的事,一件件,一桩桩。 忽然,她想到了卫茵娘。 自裴萧元夜搜平康坊后,她便没见过她的面了。先前她的阿耶为了查清她底细,将她身边的人全审了个遍,承平、宇文峙,甚至连青头这毫不起眼的小厮,他都没放过。不知为何,她忽然生出一种感觉,或许,在那个搜检的夜晚过后,卫茵娘也已入了阿耶的视线。倘若真的如她所想,说不定,卫茵娘也被阿耶审过。 想到这里,她立刻起身,穿好衣走出庭院,打开门,正想叫胡人阿姆送些洗漱的水来,一怔。 门外立着七八个和甘凉郡守府里的烛儿差不多年纪的少女,无不面貌姣好,神情恭谨,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侍女。不但如此,宫中那本在紫云宫西殿服侍的宦官杨在恩也在。只不过,他一改平日的宫监装束,穿着件蓝不蓝绿不绿的圆领袍子,系条束带,只差往脸上再黏一把胡子,看起来就和个大户人家里的管事差不多了。他带着侍女们在此仿佛已经等了有些时候了,却一丝不苟,面上无半点不耐之色,见絮雨开门后意外顿住,笑着走到她的面前躬身:“小郎君起了?陛下喜爱小郎君作的西王母图,特赐下八名侍女,供小郎君差遣。另外,陛下知道此前赐给裴二郎君的这处宅邸尚待修缮,便派奴前来督办此事,好叫裴二郎君不必再受这等杂事扰神,安心为朝廷办事。” 他说话时,侍女们也上前,列队向她行礼。 絮雨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