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寻常,又过去这么久,竟还未归。 他到底去了哪里? 她的第一反应是旧日定王府,如今的簪星观。但很快又否定这想法。夹城道在城东,簪星观不是这个方向。 她沉吟了下,再想到阿耶这几天的反常,实在放不下心,吩咐杨在恩立刻备车,沿夹城道出去看看。杨在恩应是,絮雨也匆匆往外而去,快到紫云宫门时,远远地,听到深夜寂静的宫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抬目,见是几名宫监抬着一架便辇走来,后面跟着另一辇。 宫灯映出辇中之人,正是皇帝以及因腿脚不便而得到破格恩赐的赵伴当。 便辇停在宫门之前。赵中芳来到皇帝身边,和其余内侍一道扶他下辇。皇帝向着宫门缓缓行来,赵中芳在旁,后面的内侍则带着几只装了些物什的提篮,一行人默默跟随皇帝走来。 絮雨心一松,快步出了宫门,提裙奔下宫阶,迎了过去。 “阿耶!”她叫了一声。 皇帝原本眼皮垂落,眼角发红,神情看去悒郁而恍惚,忽然听到她的声音,抬眼,脚步一顿,立刻露笑。 “嫮儿!这么晚了,你怎没休息,还在这里?”皇帝含笑问道。 絮雨到他身旁,扶着上了宫阶,走入宫门,往里而去。 “方才醒来睡不着,过来看下阿耶,才知阿耶你走夹城道出宫了?这么晚,阿耶你怎也不休息,半夜去了哪里?” 絮雨伴皇帝入了精舍,替他除去外衣,扶坐说道。 “阿耶也睡不着,看今夜月色还好,就叫你赵伴当陪着阿耶出宫,随意转了一圈。” 这显然是拿来搪塞自己的。何况絮雨方才也已看到内侍们携篮里的物什了,是些香炉香火之类的祭祀物。 “我瞧见阿耶带的东西了。阿耶是去城东祭祀了?”絮雨将面巾浸入宫人送上的一只温水盆里,一边拧干递给皇帝拭面,一边说道。 皇帝祭祀,除天地、社稷、宗庙外,其余春分冬至等祭,也各自都有固定的地点和仪式。如今夜这样,微服深夜私下出城,好像普通人家里的私祭,实在反常。 皇帝似乎不愿回答,接过热巾擦了擦面,随即避开絮雨目光,掩饰似地咳嗽了一下。 此时赵中芳也捧着一碗先前温在小炉上的药走了上来,轻声提醒:“陛下,好进药了。” 皇帝好似松了口气,立刻接过。 “公主,陛下听闻东郊有位女仙,专佑姻缘,故出城去祭了一番,祝祷女仙护佑公主姻缘,往后万事顺心,与驸马鸾凤和鸣,白头偕老。”赵中芳解释道。 东郊有什么女仙庙祠如此灵验,竟能惊动皇帝? 絮雨望向阿耶。他已喝完药,放下碗盏,也笑着点头:“是。明日你便大婚了。阿耶心里一想事,便睡不着觉,索性出城祭祀去。她定会护佑你的!” 絮雨心里也是明白,皇帝这几天如此反常,必是和婚事有关。想他身体不好,深夜无眠,还特意出城去为自己祝祷,心里有些感动,坐到皇帝身边,道:“阿耶你放心!我会过得很好的!” 皇帝久久地凝视着她,最后缓缓颔首:“阿耶知道!阿耶也放心!” “不早了,明日就要做新妇,事情会很多,你快回去睡觉。” “好。阿耶你也休息。” 絮雨起了身,叫赵中芳不用送自己,照顾皇帝休息,随即朝外走去。 “嫮儿!” 忽然,她听到皇帝在身后又叫了自己一声,停步转头。 皇帝望着她,双目好似微微泛红:“嫮儿,裴家儿子要是敢欺负你,对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诉阿耶!阿耶扒了他的皮!” 絮雨再也忍不住,奔回到了皇帝身边。 “阿耶!”她唤一声,眼圈红了,扑进皇帝的怀里。 皇帝抚了下女儿的秀发,随即再次笑了起来,又拂手赶她走:“好了好了,去吧!阿耶要休息了。” 这个下半夜剩下的几个时辰,絮雨意外地得了安眠。 她睡得很沉。当在渐渐熟悉的隐隐晨鼓声中醒来,已是初八。 大婚的日子到来。 这是一个好日,天高气清。为庆贺公主大婚,长安也解宵禁。全城充满喜气,坊间人人谈论婚礼。那一条从皇宫至驸马永宁宅的大街两旁,早早就有人开始占位,唯恐迟了挤在后面,看不到公主的婚车。 裴萧元父母双亲皆已亡故,婚礼前后,凡涉及亲长之事,皆由舅父崔道嗣代。 午后,永宁宅的新房里,裴萧元在贺氏的帮助下更衣完毕。贺氏透过一面也是公主嫁妆的高过人顶的牡丹莲花镶绿松石的穿衣镜,望向裴郎君。 镜中的他,穿一身簇新的猩红锦地公服,腰束金玉装带,足蹬一双云纹乌皮靴。新郎的衣装衬得他越发英俊,仪容出众。然而谁能知道,就在他这一身公服下的左后肩的位置,还缠着伤带。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