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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兄弟绝不好惹。他们讨厌你,那倒好,自己吃过闭门羹,难受一会儿,过几天又是一条好汉。但他们喜欢你……不要用『喜欢』这个词,应该说他们一旦为了某种原因而不肯放你走,那你就很难走出来。」

    「有这么恐怖?戴志伟,你也太夸张了,说得跟入邪教一样。」

    「邪教?那倒挺中肯。」说着,戴志竟真的若有所思说:「难道你觉得他们不似邪教教主吗?陈氏兄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魅力,不是指他们长得出眾,而是……一种奇怪的气质。你若是见过陈叔,就是他们的老爸,就会明白他们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是从哪儿继承回来……他们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坏东西,但就有种勾人的气质。大概这跟他们的童年阴影有关。因为孤独、在家里不如意,转而向外求,就似植物有向着阳光生长的特性。

    「可是,他们并不是向着阳光生长,而是向着月亮、向着黑夜。他们从堕落中找到自己,他们不会试图让自己释怀,而是往自己仅馀的一片洁净的地方,不住地淋上黑色的污油,以为自己只要彻底变坏,根除仅馀的人性与善性,那自己就能做一只快乐的魔鬼。大概就是他们这种自毁倾向,使他们显得愈发的美丽。书kai子,你知道樱花吗?樱花是日本的国花,花期极短,然而日本人喜欢樱花的悲壮,好似勇士一样,短暂的生命迸发出最大的光辉。陈氏兄弟就似樱花,好似很快就会被自己製造出来的黑暗所吞噬,所以总是散发着一种与别不同的感觉。」

    林春摇头,说他不觉得陈秋是这种人——然而回想起最初的陈秋,的确跟戴志的论述有某种相似之处。就是林春自己,不也是被陈秋眼里某种复杂、又难懂的色彩所吸引的吗?那是一种污秽的顏色,是由形形色色的顏料调出来,所以吸收了各种顏料的优劣,形成一种极近似黑色、而又绝不纯正的顏色。

    戴志笑说:「但秋秋已经变了。」

    「那陈心呢?」

    戴志没说下去,但林春知道他会说的。良久,戴志一脸愉悦平静的微笑,也许是因为做了两份兼职的关係,有神的眼睛下有一个十分明显的黑眼圈,他说:「已经玩完了。」

    一句话就够了。

    「为什么?」

    「非得要有个理由吗?」戴志嗤笑,伸出魔爪揉乱林春的乱发,似乎将他当成一隻宠物狗了,好一会儿,戴志敛起笑容,凝神贯注地看林春。林春有个妙处,就是敢于对上他人的视线。大部份人对上他人的视线,总会别开眼,觉得猛盯着人是一件无礼的事,林春倒不觉。他想,这双眼睛生来就是要看,看人看事看世界,他尤其喜欢阅读他人的灵魂之窗,却不知在阅读他人的同时,自己亦教人看清,这是一种双向的行为。

    原以为戴志要说什么认真的话,他却说:「无论怎看,你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书kai子,但偏偏没有普通书呆子的行为。你啊,应该是那种终日埋首只知苦读的傻子,世事与你无干,偏偏你却常常睁着眼睛,一个劲地问别人『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这样』,好似一个从来没有长大过的孩子。」

    林春知道戴志这时不想说下去,也没有逼他。他跟戴志的交情已经不浅,也着实对这个人感兴趣。他皱皱眉,顺着戴志转移话题:「人的行为背后总有一套解释,无论是从利益出发,抑或从心理学的层面而论。我问某件事、或者你做某个决定的原因,不也是件正常的事吗?」

    「事情并不总是有答案的,就好似一件事不一定有始有终。书kai子,你现在不是写essay,是在生活。生活是一本无头无尾的书,没有文章的起承转合。我们每一个人的出生都不是必然,却又好似是自然的事,大概我们都是为了一个无人知道的原因而出生。你想想看,一滴精液里有那么多条精子,怎么偏偏就是那一尾能与卵子结合,能生出现在这一个『我』?如果是另一条精子的话,『我』还是不是『我』?所以人生有很多巧合,这些巧合都不一定能够解释的。」

    戴志说完,觉得自己好似发表了什么了不起的理论,颇为自豪地擦擦鼻子,朝林春笑说:「怎样?我刚刚在模仿书kai子的tone,像吗?」

    「你真是的……」林春见戴志又耍太极,为之气结,最后还是无奈地笑笑:「你不需要学我,你本来就有很多比我好的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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