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飞机,童同找到行李箱就大步走了。 穆萍站在他背后,目送他的背影,在旅途的后半段,他没有说过一个字,没有看过她一眼。脑袋始终偏向一方,好像一点都没有酸痛感,无知无感。 童同走得很快,大步流星,他不在乎穆萍是不是在后面盯着她,按着头顶的指示牌,转了几个弯,进了卫生间,关上门,双手按在洗手池旁,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就往脸浇。 水落进眼里,刺激出疼痛感。 他猛的打了自己一巴掌,在狭小的房间有回声。 后悔,特别后悔。 从他在候机大厅看到穆萍时,就有了这个想法。等到穆萍开口时,后悔之心就在胸腔无限膨胀。 童同死死地盯着镜中的人,无声地动嘴。 停下来,你越界了。 董兮裕。 似乎只要不说出声,就没有人会知道,连同自己。 我怀揣致命的秘密,带着深藏骨血的仇恨,设下精心计划的陷阱,踩下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起舞,宏伟壮观,却又惊心动魄。我不是为了表演一出好戏而放弃自己的名字,把自己变成一个虚假的人。我自愿坠入深渊,只希望那一刻能拽住她的手,一起在重力的作用下逃无可逃。 人们生于信仰,终将毁于信仰。 偏偏他们无怨无悔。 童同,于董兮裕,是伪装的面具,是在阳光下一触即逝的泡沫,是不得不醒的美梦。 眼神渐渐坚定,薄唇抿紧。真正的战士是内收而自控的,董兮裕是杰出的战士,如同一把插在刀鞘里的利刃,时机一到,刀尖划出,见血方休。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响起。 厕所的一扇门被悄悄打开,一个男人挂着尴尬的笑容走出来。刚才董兮裕打自己巴掌的那一声被他听到,以为是个正在发疯的神经病,觉得正面相对不大好,就躲着没现身。结果,被一个手机铃暴露了自己。他只好出来,快速离开洗手间。 董兮裕透过镜子看见男人仓皇逃离,面不改色。水龙头一直开着,水哗哗而下,他沉默了好几秒,才关上水龙头。 脚还没有迈开,裤兜里手机振动,他拿出手机,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迟疑了一会儿才按下接听键。 “喂,我看到她了,在法国。” 眼神落在镜中人的身上,从接起电话起,前后不过数秒,眼神已经判若两人。 董兮裕平静地听着电话里的人声,简单的回应,“嗯”“知道了”。 “兮裕,别忘了你为什么而来,也别忘了你为什么姓童。”对方没有要等他回答的意思,说完就挂断电话,徒留他一人愣愣的,似出神,似思索。 “我从未忘记过。”董兮裕低声喃喃,是对电话的回答,亦是对自我的警告。 童同。 童成豪。 我的好兄弟。 自你死后,我冠着你的姓,走上你曾走过的那条满是荆棘的道路,我不在乎野蛮生长的荆条会划破我的肌肤,不在乎脚下崎岖的道路会影响我行进的速度。站在同一个交叉路口的我们,自愿选择了同一条道路,哪怕还未启程就已经知道我们会在途中遇到什么,知道那个所谓的终点其实就是死亡的节点,随时随地都会冒出一个漩涡,将我们拖入无尽的黑暗之地。 即使如此,我仍要走这条路。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