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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长相思


着他淡然的神情,问道:「你,可有心愿?」

    这回问题,他问过两次,上一次提出同一个问题的时候,就是面对周朝歌的父亲周永夜。他无法忘记,先任三宫总管接旨时是一副怎样的神情,那种如释重负的笑容,略带恍惚,像是个被囚于深渊里的人突然得救。

    轻快的笑意悄然绽放到周朝歌的面上,这样的笑,与当年的周永夜非常相似,教承恩皇帝不由一怔。

    周朝歌侍奉他多年,这样的笑容,他还是首次看见。

    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只听周朝歌说道:「内子早亡,臣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我的独女怀霜。」他抬起头来,说出的话字字情切,「皇上,她喜欢酿酒,一心只想当个小小的酒孃,求陛下成全,永远不要让她跟我一样被冠上『三宫总管』的头衔。」

    如果他们周家的儿女,一出生就是为懋朝付出他们大好年华,那么因为他,他的女儿将不用再受同样的苦痛。

    ——答案不同,但本意一样。

    承恩皇帝无声地叹息着。

    不论是周朝歌抑或是周永夜,他们都是想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儿女的自由。看着眼前的周朝歌,他忽然想起先帝和自己都曾用自己的方式去爱自己的儿子,可到最后,他们什么都无法保护。

    当年周永夜是这样对他说的:「臣恳请陛下让朝歌选择,让他选择离开,或是选择留下。」作为一个三宫总管,一个父亲,他只能为自己的儿子做这些。

    那时候,承恩皇帝表面答允,但在暗地里食言。他没有告诉周朝歌他能够选择,将本有机会离开帝京的周朝歌永远锁在三宫里。

    除了周朝歌外,承恩皇帝实在找不到另一个能够担任三宫总管一职的人。他是皇帝,必须事事为他的江山和皇位打算,有些事情,他必须放在次等的位置。

    「准奏。」承恩皇帝有些心虚,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次食言。

    「陛下,臣还有一个请求。」周朝歌眼中闪烁着嚮往之色,「请陛下将臣的尸骨送去剑谷,就与风离一块。」他知道,当年承恩皇帝没有按照懋朝惯例将风离的尸骨扔去乱葬岗,而是火化后送到剑谷安葬。

    他们约好来生在剑谷再见的。

    那么久远的誓言,不知风离可还记得?

    承恩皇帝心灵最脆弱的地方猛然被触动,他就这么哭了出来,所有的爱恨不必道出口,他也全然明白。

    无声地,他任由两行热泪沾湿他的脸庞。

    他一直以为除了他,便不再有人惦记着风离,只是在他看不见的暗角,也有一个人无时无刻在思念着他死去的儿子。

    原来,他的孩子,一直都不曾孤独过。

    一尘不染的白綾跃上樑上。

    伸出手,将白綾打上一个死结,不留恋地再望一眼这座帝京,周朝歌毫不犹豫将头套进白綾中,同时踢翻脚下的木椅。

    「帝京里,没有春天。」

    先帝悲哀的说话,一直徘徊在他耳边。

    花了这么多代价,站在原地错过这么多幸福后,周朝歌终于明白,他的春天,一直都遗留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剑谷,所以,他得加快脚步追上风离。

    仍记得去那儿的路崎嶇而遥远,与风离共乘一骑,依靠在风离胸前,后背感受着对方一下一下规律的心跳声,风声过耳,呼啸而过,只有那眉、那眼永远停留在心间。

    即使路途多么遥远,他知道,他们也能一起回去。

    那些年,即使再晚回去,张飞燕也会为他们点上烛光,让他们不会迷失家的方向,高雨霽是最先跑进去的那个,三句不够,就会跟张飞燕吵起来。

    对周朝歌来说,张飞燕虽然是凶巴巴的,但她其实很疼他们,像他们的娘。高雨霽像兄长亦像弟弟,每回捱揍,他会毫不犹豫挡在他们身前,但更多的时候,他会像个怕孤单的孩子,向他和风离撒娇,生怕会被他们拋弃的似的。

    浅淡的烛光彷彿照亮着一个美好的梦境,夜风吹送,心中却是暖意洋溢。

    他跟风离相视一笑,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并肩回去他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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