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粗重喘息声,沉默却忽然被打破。 “你还生我的气吗?”隆非低声说,声音小到像是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私语。 “不,你做得很对。”俊流心里还挂念着身陷敌营的朋友,自然地误解了对方的所指。 “我是说前天上午的事。” 这下少年沉默片刻,没有正面回答,他感觉到这个男人粗糙的手体温过低,于是平淡地说,“话太多会耗费你的热量。” “你知道,”隆非没有理会对方委婉的拒绝,喘了口气继续说着,“我从没想过要迁怒于你。” “我也不想处心积虑地从你父亲那里讨回什么,只是抱着一心求死的念头去了战场而已,最初的两三年的确是与上官家断了来往,但遇见你的时候,我已经不恨任何人了,也没有任何的企图了。”隆非说得很慢,一改平日的嬉笑嘴脸。习惯直来直去的他,这次却似乎辛苦地挣扎在措辞技巧中。此刻他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想把心剖开给对方明明白白看一次,“我是说,我接近你的目的很简单……” “不就是性欲吗?”俊流显然还在闹着别捏,木然地脱口而出,自以为对这个男人已经没抱什么别的幻想,“的确很简单。” 一句话让隆非生生把后半截咽了下去。他自我解嘲般地弯起嘴角笑起来,打消了一大堆多愁善感的情绪,那可真是太不像他的作风了。 “俊流,”他直呼他的名字,从刚刚少有的柔软语气中回复了他惯用的态度,但表情却更认真了,“我在皇室混了那么久,一直旁观着他们每个人走的路,虽然姝亚出嫁的时候我也想过干脆就这么把她拐走,最终却还是屈服了,我只不过是一介草民,没有任何资格干涉她——或者你们的命运。总有一天你会站在和你父亲一样的立场上,我只能说,那实在不是人干的差事。” “父亲那样做……是因为我们的国家不够强,”俊流面无表情地接上话题,“不然的话,就没有人会做无谓的牺牲了。我不会再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呵,但愿真能有那一天,如果是你的话,我还真想看看贺泽的未来。”隆非为他的年少轻狂宽容地笑了,但紧接着便叹了口气。他近距离观察着少年乌黑的睫毛和发丝,从未有这样一刻发紧地怀念起能随时亲吻他的日子。那些本该被烟云炮火毁掉的生活,却因为他的出现而有了激动人心的片段,于是他带着隐藏起来的深深眷恋,一字一句地说: “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今后,即便你没能做到,没能实现大家期望的样子也没关系,就算你因为私人的意愿而牺牲了国家的利益,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指责你。” 像是被这句话拨动了心弦,俊流转过脸看着他,欲言又止。正在奇怪对方话语中的蹊跷,肩膀便重重地一沉,突然下坠的力量差点连他也拽倒。 “真见鬼。”隆非毫无预兆地跌坐在了泥泞的地上,手紧紧按着装有义肢的腿,“我怕是走不了了。” 少年拉不动这个体格足足比他大一圈的男人,有些焦急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树林静谧异常,只听得到流水潺潺的声音,于是他迁就地说,“那我们稍微休息一下。” “不行,”隆非粗暴地推开他,“你先走,我坐一会儿就追上去。” 俊流没有放手,也没打算争论,表情就像在看一个闹情绪的孩子。在某些时候,两个人的角色会像调转过来了一般,未经世事的俊流虽然就像玻璃般单纯易碎,但有时却又会异常地坚定。 “听着,这个地方我知道,过去我们在做野外生存训练的时候,我和一个同伴经常在这附近取水和抓鱼。再往前走你会看到一条更大的河,对岸会有一片空旷平地,就是野战队的训练基地,那里有可以接通校长办公室的内线。” 说完,他严肃地看着还带有迟疑表情的少年,用强硬的口吻吼到,“还站着等我发火吗!去找他们帮忙,别再耽搁了!” 俊流被迫离开的时候驻足了数次,他也无法形容在刚刚一瞬间隆非的给他留下的印象为何显得决绝,老实说,除了在身体相接的过程中他会遭遇对方那非理智的目光,这个有话就说的直肠子不会留余地给模棱两可的猜测,于是他从未试图去解析隆非眼睛里的深意,但这次,俊流竟然有回头加以确认的冲动。 目送着少年的背影没入丛林深处,逐渐被繁茂的枝叶掩盖,隆非用平常的节奏摸出裤袋里的一包皱巴巴的烟,抽出一根含在了嘴里,因为被雨水的湿气侵扰,打火机费了些工夫才点燃它。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