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所以,为了实践她的诺言,你妈妈把你送到美国来了?” 麦可坐在我背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半倚在他的怀里,他就用双臂把我圈在他的胸膛前,好像在保护受伤或重病的宠物一样. 鸟鸣声,在遥远的四处隐约但清脆的此起彼落. 原来,天已经亮了. 我感觉无法形容的疲倦和困顿,整个人淹没在黑色的黏液一样的伤痛里,没有办法挪动半分;我们竟然就这样坐在外面一整夜?我无言的点点头. “你还是可以找他不是吗?电话,email,或是偷你舅舅的钱买机票飞回去?”说到最后一句,麦可自己嘿嘿的笑了两下. 我的确是可以找他的,而且,我确定我有找过他,找得千里迢迢,筋疲力竭,可是–瞬间,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的哪里,有一个庞大的黑洞,我看不见那洞里有什么,但是我知道一切都在那洞里,而光是想到那个洞,我就可以感觉到一种强烈的震动和痉挛滚过全身,巨大的悲伤形成一股无形的力量,像电极一样烧灼我的神经,我不觉整个人都僵硬起来,费尽力气努力的去想,可是茫然昏沉的脑子里像被浇了一锅烧滚的蜡,把所有的思想都烫伤,凝固,而且密不透风的包裹住. 那黑洞里究竟是什么呢?我穷尽所有力气对抗一种神秘不知名的力量,好像沉溺在湖泊的底层,拼命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一窥世间的究竟,可是我没有办法,怎么样我都没有办法!鬱闷,烦躁,不安,忿然….我不禁咬紧牙关,双手紧握,身体不觉颤抖起来,觉得失去呼吸,眼前也出现白茫茫像云雾一样的东西….. “桐!桐!你怎么了?!” 麦可的急切的声音彷彿来自远方的另一个世界,显得不真实,不确切,但是我被他摇撼着却是事实.他的声音随着摇撼而渐渐拉近,我茫然恍然地转首望他,一时间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紧张. 麦可双眼圆睁的瞪视着我,那样的惊愕,恐惧,好像霎时间我变成什么妖魔鬼怪一样,我们两人相互怔视了好几秒鐘,然后他像是松了一口气的说: “没什么,“他习惯性的伸手拢了一下头发,好像在帮自己挥一把汗:“我刚才以为我看到….” 就在这一秒,我们背后的落地窗哗一声被打开,舅舅一脚跨了出来,几乎要踩到麦可–可是,麦可是不可能被”踩到”的不是吗?但这仍然让我们大吃一惊,直觉反应的我们各自往两旁闪去,然后我赶快站起来,跟舅舅说”早”. 舅舅面朝着湖,没有回覆我,麦可在旁边用食指横向拉过脖子,做出”割喉”的动作,虽然明知舅舅不会听到,但他还是很小声的说:“你一夜没回去,要挨骂了.” 不过,舅舅仍然只是对着湖,脸上是若有所思的神色,没有打算开口骂我的样子. 麦可对我小小的挥挥手,好声好意的说:“我先走,留一点隐私给你们.” 我想问麦可那他什么时候会来找我?可是我若在舅舅面前开口跟麦可讲话,那不是很奇怪吗?我只好用依依不捨的眼神,悄悄目送麦可的身影朝着树林走去. 在同时,舅舅开始迈出脚步,信步朝着湖走去,我只好跟着他一起走着. 朝阳从舅舅的左前方照来,我走在他的阴影下,一路默默无言.在湖边,舅舅停住脚步,喃喃地叫了我一声:“桐….” 我转首望他,他的眼光落在湖面上,眼睛微瞇着,神色竟是几许落寞,我忽然发现他鬓边多出了一些白发,是我刚来他家时没有的.我不禁对他感到歉意,低声的开口: “对不起我在屋外过夜,让你担心了,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舅舅继续望着湖几秒鐘,然后垂下头叹出一口气,回身往屋子走去. 我只好跟在他身边,一起走回去. 舅舅前脚刚进门,表弟就在厨房冰箱门后面用英文喊:“他妈究竟什么时候要来啊?!” “他妈”?他是在说我妈吗?我妈要来这里吗?我不禁大吃一惊,脚步停驻在落地窗前. 舅妈半个身子探在厨房边上储存乾货罐头的超大柜子里,她闷着的声音从柜子里传出来:“她还没有确定!可是不管她什么时候来,你都得要收拾你的房间,不要把客厅书房弄乱!” “你不要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