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不过就是利用木桩在办事处的院子空地处围成一圈,用来限制拘留的犯人;当初拘提珠实前来此处的外袍早已褪下,她一身雪白,身为当红艺妓的脸容自然是标緻的,神情也说不上憔悴,反而倒似是看破一切的认命。 「小姑娘?是你啊。」珠实的声音很好听,料想她弹奏起三弦唱歌的模样,一定很迷人吧。 「我叫做薰。」薰走近,仰头盯着头顶上只遮了大约一半的屋簷,几隻麻雀在上头玩耍。「听说,你认罪了。」 「呵!你不是挺肯定的吗?与你一道押着我过来的姑娘的态度倒是尖锐得刺人。」那姑娘要是不摆张脸,倒是很适合来作咱这一行!珠实讥誚的说。 「我……我不认为珠实姑娘是兇手。」 小山状的眉头轻挑。「腿上的伤在这里呢;更别说丰一郎大爷领口上有我惯用的发油……真是见鬼了。」 珠实所用的发油香味独特,极为珍稀;阿椿家里经营梳妆舖子,轻易就能辨明其来歷。 薰心想,珠实当天确实是走进丰一郎宅邸了,而且是隻身前往。 但丰一郎却是早在那之前就被另一人所杀害的! 此番推断原因有二。其一,她从鱼贩加吉所养的狗儿口中,听闻了当晚前来拜访丰一郎的女人,不只一个人。 在珠实来到之前,还有人先她一步抵达丰一郎的宅邸。 在此之前须先理解,丰一郎的习性。 他是绘双纸的名家,性好女色,这一点在雕版的同业中有不少人知道;他喜欢将看上眼的艺妓叫到家里来,而非上游廓寻欢,想来与他不喜与人交际的习性有关。 丰一郎因绘双纸赚了许多钱,眼界之高不在话下;光是要珠实陪伴的这个晚上,就花了不少钱。既是如此,还有招来另外一名艺妓的道理? 但是鱼贩加吉的狗儿是这么告诉她的! 除了依约登门的珠实之外,还有第二个人? 其二,丰一郎能画出那样的内容,隐约也说明了他是武家出身的人。 在发现尸体的那一晚上彻查了丰一郎的宅邸,并在他枕下发现了一把小太刀;想来是作为紧急防身之用。 丰一郎在来到南町前是否曾与人结怨?这一点不得而知,但仵作查验尸体时,于左手虎口处发现刀伤。那是长年练剑的证明。 珠实身上的怀剑只是防身用,毕竟她隻身前往丰一郎住处;可单就丰一郎的体魄与其实力,饶是珠实躺靠在他怀里,能否把剑送进丰一郎胸口处仍是未定之天。 被狗儿咬伤,乃是珠实走入了已遭杀害的丰一郎住处,狗儿护主心切,才见人就咬;怀剑于是成了杀害那隻忠犬的致命武器。 珠实是被人有意栽赃的! 「珠实姑娘能说出丰一郎大爷屋内的摆设吗?」 眼前的艺妓俏脸一凝。「不就是成堆绘画工具吗?我明白丰一郎爷是画绘双纸维生的。」 「你杀了他之前做些什么?珠实姑娘想必清清楚楚吧?」双眼穿过木桩空隙,薰的视线牢牢抓住珠实不放。「能说给我听听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珠实终于不耐烦了。「我已经认罪了!丰一郎爷是我杀的,我脚上的伤就是证据!怀剑已经被我丢进小木川里了,这就是真相!」 「你没有杀丰一郎爷!否则你不会连屋内摆设都答不出来,他死前仍在屋内愜意的喝茶呢!」 强撑着的细瘦肩膀狠狠一震,朱红色的唇给她咬得泛白;低着头,珠实一语不发,「没用的,杀害丰一郎的人,就是我。」 「珠实姑娘,你为何不……」 「町奉行所的大爷已经知道了,这个罪名是逃不了的。」她抬起头,红唇掛着无奈的微笑,一滴眼泪自脸颊落下。「顶多再过几天,我就会被移送到有马町去,已经无济于事了,小姑娘。」 有马町是牢房所在。 薰抓住眼前的木桩,粗糙又潮湿的触感渗入掌心。 「这样,好吗?」 「我别无选择。」珠实抹去颊上的泪。「这句话只对你说;薰姑娘……你是为了对我说这些话才特地过来的吧?谢谢你,但是如此好意,我无法接受。」 「珠实姑娘……」 「町办事处不该是姑娘来的地方,游廓也是。」她背对着薰,静静的在木桩里的泥地坐了下来。 「回去吧。」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