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站在佇立于这个烦杂都市中心的那座高楼天台上,位置不偏不倚正是天台的边缘。我也没有忘记,我是上来自杀的。 「故事应该就是从这里结束吧?」我一隻手拿着已燃至一半的香烟,另一隻手拿着酒,无奈地喝了一口,徐徐自问。 地上的烟蒂,从日落到晚上,已数得五六根。我生平最讨厌烟,很臭很扰人,所以燃点香烟,不过是为了帮自己壮壮胆,我一口也不想尝它。 我看着远方,盼望着死前那最后一片星空。此地也果然没让我失望,它还是依旧灯火璀璨,把整个天空都照得死死亮亮地,毫不保留就算只是一颗星祝我黄泉路上一路好走。 我看着深夜里的白茫茫的了无生气的夜空,真不知是该笑,还是直接去死好。 算了,还是去死好了。 眼下便是一条人来人往的商业大街,熙来攘往,好不热闹。一街都是人,看得我很是心碎,两街旁的小店细舖,几年来也不知何去何从。此地此情,早已变天。 药房卖者,已非救急援危之药;从杏林者,亦非悬壶济世之士;为商贾者,泯性求义己成守则;为官吏者,背信弃义早已熟练。 为百姓者,则慢慢地,慢慢地,再慢慢地,习惯了这种生活。 「也太叫人死心了。」我看着街尾处那一间硕果仅存的小士多店,身体依然敏健的白发老伯和儿子合力把招牌拆下,老伯每抿一下泪水,儿子便多抚老父略见微弯的背部一下。 那头苍苍白发,在我记忆中是黑色的。至少在二十二年前吧,也就是在我出生那年,他的汗水早已在这条横街上激烈地挥洒着。而那头乌黑浓发,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成白色,变成苍老的白色。 老伯把士多的灯一盏盏关掉,然后他便坐在了店前的石阶上。 从远处看,他似是低头一语不发;又似是定格在自己的回忆当中,静静沉淀。 我想他又哭了吧? 他是个感性的老人家,那年他家生了第一个孙子,他乐得哭了一个晚上。 我看着他,他看着回忆,回忆也同时缠绕着我。我也看着回忆,回忆也回望老伯,老伯与回忆对看无言。 相看无言,也就换来了一个比黑夜更加安静的死寂。 我愈看愈心痛,愈看愈逃离不出寻死的念头。 算了,还是去死好了。 双脚开始在颤抖了,毕竟我还是第一次死嘛,人之常情而已吧? 「呼!」我大口吹出最后一口气,明明是冬天,我头一发麻,一身冷汗却开始涌了出来。 「妈的,来点能冷静一下的。」我嘀咕道。 我不想死在恐惧之下,毕竟我死就是为了逃避这世界带给我的恐惧。 「我们的天父!愿你的名受显扬!愿你……」我不由自主大声朗读小学时学会的耶教天主经。 「干,完全冷静不下来嘛!」我望着冒得满满汗水的双掌,依然不断颤抖。 「来!再大胆点!」我一大口喝下半瓶啤酒:「我们的天父!愿…….」 「喂!那边那个!」我听到不远有人在大叫着,我朝声音处望去,只见一个女生指着我说:「对,就是你,你别吵了好吗?」 她就身处在我那幢大厦斜对面的大厦天台上,两座大厦之间相差不过三四十米,我尬尷地看着她,应该是为自己都这把年纪了还像个小学生似地背诵圣经而感到失礼。 「抱歉,我没注意打扰到你了。」我向我的左手边看转去看着,不用太大声也可以让她清楚听到我的道歉。 她长得很普通,一把黑长头发,脸圆圆的,穿得一身黑色,眼大大,直直地看着我。 不知不觉间,我也没注意到自己双手不再抖了,头也不麻了,身体也没流汗了。我整个感觉轻松多了,有能立即轻松去死的能力了。 「你在干嘛?」她又开口,声音还蛮沉的,没甚么活力。 我不好意思开口说要寻死,只想支吾以对,却谋不出一个好藉口来。 「你是要跳楼吧?」她一语道破。 我咕嚕吞了一下口水,只感觉有一滴汗水戏剧性地从我右边腮前轻轻滑过。 「是又怎样?关你甚么事?」我匆忙乱答一通,整个人思绪都急了。 「要不我们聊一聊?」微风拂过她灵动的秀发,那几十米距离彷彿阻止不了她的发香阵阵飘来。 冬天没有讨厌的蚊蝇四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