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太冷了,”慕容迦叶抽出手,走到他的伞下,“快些回去吧,今晚给哀家暖床。” 在雨中并肩而立,四个鞋尖挨挤在一起,雨势不减,风更凛冽,慕容迦叶却着实比刚才暖和了许多,苏梵净故意望向她的眼睛,问道:“太后,赫连骧今天终于认罪了,你难过吗?” 慕容迦叶眸光比月色更冷,嗤笑一声:“大快人心的事情,为什么要难过?” 苏梵净却看见更深的东西,那是一种浓到化不开的悲戚,自赫连骧入狱,便始终藏在冰冷之后,不为人所知,他轻叹一口气,再度牵起她的手,拨开夜色,朝黎明走去:“明日过后,山中必会长出许多竹笋来,叫宫人挖了给太后炒着吃!” \\ 影卫行至山脚,意欲解下棚里的马匹,却突然被一伙持弓的卫队挟持,只见为首的亮出一块虬龙春水玉:“兄台行个方便,我家主人想和此人叙话,不会给你添麻烦。” 暴雨如注,赫连骧视线氤氲,他掩住那只病眼,仔细探看那些持弓人的装束打扮,翠绿戎服,凤翅兜鍪,正是小可汗亲兵,遮罗军。 他被遮罗卫士拉到一间破庙之中,破庙年久失修,屋顶茅草随风翻飞,却没有漏雨,里面燃着一盏昏黄的灯,正有一个单薄而略佝偻的身影负手而立:“赫连少保,朕特地在此等你多时了。” 赫连骧跪伏在地,恻然叩首道:“罪臣赫连骧参见可汗。” 斛律步真着一身宽大常服,掩盖住羸弱的身躯,他面色姜黄,因长期患有肺痨而过分消瘦,一张刀条脸望向着那尊剥蚀了的佛像,缓缓道:“说来,朕,真是个顶无用的皇帝,眼见着忠良被残害,却无能为力。” 赫连骧连忙矢口否认可汗给他带的高帽:“臣被南朝细作迷惑,已经泄露军机,罪不可恕,哪里还称得上忠良两个字?” “朕不在乎,朕心中有自己的成算,太后的手段我再清楚不过,她若想除掉你,什么捏造的手段没有?”斛律步真猛地转过身来,瞳孔幽幽地皱缩,“赫连少保,朕不能救你,但是可以满足你的请求,只要你说,朕尽力去做。” “可汗此言差矣,”赫连骧诚惶诚恐,“如果可以,请可汗不要再因为罪臣的事情和太后龃龉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替那个女罗刹说话!”斛律步真恼怒了,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恼怒,又心生悲悯地噙着泪,“你看看你这满身的伤,她这不就是屈打成招么?” 赫连骧几乎是乞怜道:“可汗误解太后了,也高看了臣,臣被色欲蒙蔽了双眼,卖国求荣,丢了骨气,本已经不配出现在可汗眼前。” 斛律步真咆哮着,一不小心就破了音,他常年患肺痨,不能多言:“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不要再这么说自己!” “我们都是母后的儿子,你虽然是义子,可我总觉得她对你更好,”斛律步真一副如丧考妣的苦相,“没想到,下场仍旧凄惨。” 赫连骧垂首:“可汗,臣要回去交代罪状了,今日臣已经答应说出一切。” 斛律步真温言一笑:“朕记得今天是你的生辰,从前承诺送你你一只渤海国的率宾良马,不过似乎没什么必要了,我想,你更需要这个。”一面说,一面从袖中拿出一枚小小的白玉药瓶。 赫连骧蓦地抬起头,霎时间便明白了,双手接过:“罪臣赫连骧,谢可汗隆恩。” “生辰快乐,”斛律步真语气沉重,像是在告别,“太后决计不会饶你的命,更不会让你死得好看,我想让少保体面地走。” 赫连骧身上战栗未消,起身欲走,只听背后飘来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