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失去了繽纷的色彩,每一天的景色深沉如黑夜,感受不到音符的跃动,行走如夕日狭长的黑影──薛慕声寂静无声地侧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睥向他的酒红琴盒,耳朵听不见以往的乐音,他病懨懨的样子令湛路遥看得万分不捨,因为那孩子成了一具坏掉的机器人偶。 薛慕声不吃饭,不喝水,也不说话,木然的表情至多能辨识出他是否醒着,艾德温医生帮他从静脉输入营养液,维持生命跡象,旁边的心电图用来防止他停止呼吸,湛路遥知道薛慕声现在的状况很危险,记得他说过,他失去了音乐,不过艾德温医生检查过,他的耳朵正常,脑部无明显变异,音乐并没有消失。 说起来,薛慕声会变成这样,大概是湛路遥的错。 今天是一个少了提琴声的夜晚,桌上微弱的夜灯照着两个人影。 「唉……」一声轻叹,湛路遥坐在左边的床缘,懊悔地望向薛慕声,捫心反省,再次烦恼地搓乱藏青发丝,清秀的眉宇间增了几条皱痕,不知道上礼拜自己为何会亲吻薛慕声,他想或许是自己把旗下那位音乐人的背景看成妻子,才会酿成大祸,不过这大概只是一个藉口。 他知道的,自从妻子过世后,偶然被聘僱为薛慕声的经纪人,内心经常惦记着妻子的容顏,每天都替妻子的牌位前放上一朵白百合,但是心中留下的缺口却渐渐被忙碌填满。他牵起薛慕声的左手,唇瓣覆上手背,闔上双眼,低声恳求道:「对不起,慕声,你要快点好起来,不要让我失去生活的重心。」 湛路遥半睁着眼,凝视薛慕声躺在病床的模样,彷彿看到过去的妻子快要失去心跳的那一刻,他也是这样紧握妻子的手,命令他不准离开自己的身边,要他坚持下去…… 「慕声,虽然不知道你听不听得下去,但听我说一个故事,好吗?」湛路遥松开牵住薛慕声的手,走到墙角,拉了一张椅子,坐上去,手肘放在双膝上,双手合十,看着前方洁白的墙面,思绪回到那时妻子还在身旁,他坐在同样的位置,不眠不休照顾妻子。 「你母亲当初要你来这边时,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跟来,因为我最讨厌医院,到处充斥噁心的消毒水味和病人的呻吟声,以及……妻子冰冷的身体,我只能抱住他,说些话,什么也帮不上忙,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他瘦弱的身体在我怀里挣扎,试图逃脱死神的追捕,然后像是快要沉沉睡去那般,疲惫地仰头看着我说:『谢谢你陪我走到这里,再见了,忘了我吧……』,接着用唇语无声说了一句最深沉的『我爱你』。」 湛路遥停顿许久,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无论何时,妻子的笑容很美,就像他的音乐一样,他微笑地睡着,头靠在我的肩上,嚥下最后一口气,真是这世界上最温柔而残酷的人,不敢对我说出那三个字,也不敢叫我喊他的名字,要我对外声称自己有一个妻子,又要我忘了他。」 「……明明换作是他,同样会忘不了我,M.XIaPe.com